沟通阴阳

夏至中期时,是人最耐不住性子的时候,站也不是,坐着也不是,整个人像正被油锅煎炸许久的恶一样有气无力,无可奈何,当然少年人就更别提了。
当时我正十二三岁吧,刚上初中的时候,夏正傍晚的时候,小伙伴叫我去外边玩耍,一向爱玩的我对热闹的地方从来都是迫不及待的。米饭才下的肚,便顾不上休息,跟着小伙伴去遛弯了。
玩耍的地方离家近也是很无奈的事情,对周遭熟悉的我闭眼都能寻着我要去的地方。那天晚上我离家并不是很远,只记得在之前经常玩得那片小树林里,因为小树林并不是很大,树木稀疏不齐,且大多都是些树墩,所以大人们挺放心我们去玩的,我和小伙伴最喜欢去那捡些小树枝当棍子,学练武之人站在木墩上喊些口号,武是没练成,倒是经常惹得周边经过的小姑娘娇笑,现在想想也挺有趣的。
那天我们像往常一样在树林里找些小树枝,准备做成小木棍的时候,小伙伴王希却突然惊了一声,叫道:“大家过来看,这里有只红色的知了,看起来好吓人。”
“哪呢,哪呢。真的假的?”四五个人赶紧一起围了过来。
“你们看嘛。”只见一只比平常知了小上半个身子的红色蝉虫,俯栖在一个光秃秃的树墩上,这个时候天也暗了不少,依稀有道淡淡的月光倾洒在这小虫身上,显得小虫特别小巧精致,只不过很奇怪的是没看到它的翅膀。
大家提议將它带回家去,养起来,不然以后很难看到这么好看的虫子了。只不过虫子只有一只,虽然谁带回去大家也都能看到,但也不想错过能跟这知了朝夕相处的机会。
古老的猜拳又一次统治了少年人的世界,最后的归属权当然是我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有机会来说这个故事了。
將纯血红色的蝉虫带回家后的我喜不自禁,特别地拿了一个透明的小鱼缸倒盖着它,这样又能不让它跑,又可以仔细地观察它的美态,当时被自己的聪明惊呆了。
然后自己就去洗澡了,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在洗澡的时候我听到一声很凄厉的知了蝉鸣,洗澡洗到一半我都身体僵直了,任由水滴一直往我身上滴,那一瞬间我感觉洗的热水都有一丝降温了。
我赶忙擦干身体,跑去大厅看我的知了,我竟看到了它展翅的样子了,透明的蝉翼配合血色的虫体,好像展开了它的战斗形态一样,小幅度地在鱼缸里飞,简直太棒了这画面,我拿出老款佳能拍下了这一副知了最美的姿态,可惜却听不到它的叫声,倒是可惜了,为什么不能叫呢,不是知了吗?
不过我也没想到太多,连之前在洗澡时发生的怪事也没联想到这一块来,还以为知了得在无人又或在树枝草丛上才能叫呢。
当天晚上便把它带进了自己的卧室,拿了台小台灯,对着玻璃鱼罩照着,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仔细地欣赏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没过多久,睡衣来袭,迷迷糊糊间便上了床。
“相声是大家喜闻乐见的节目,幽默的语言,夸张的表情会把我们带入开心世界。请大家欣赏接下来的相声节目《废话连篇》。”
“别看这个,废话有啥看的。”
“就是,听小桃阿姨的。”
“那看这个综艺节目吧。”
“看什么综艺,都这么大了。”
男声,女声,电视声,摇椅的嘎吱声,老人声,小孩声,众人一起的嗑瓜子声,在阳台高歌的女高音,纷纷扰扰,都窜进了我的耳朵里,仿佛间进入了一个人声鼎沸的大家庭。
睡了感觉没多久,整个人迷迷糊糊地又起来了,声音还是在身边环绕,但周围又是空无一人,黑黑的夜幕罩住了整个房间,我一下子就惊醒了,冷汗出了一背。
声音还在继续。
“那小孩好像醒来了,刚刚挡了我的电视呢。”
“估计是起夜吧,小孩不容易憋尿,夜里容易上厕所,以前老是有小孩起来上厕所挡我看电视呢,嘿,我有经验。”一个老头颇为得意道。
“可他没起来撒尿啊。老赵,你的经验看起来不怎么样啊。”
“怎么可能,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刚刚抬了一下头,就又睡下了,难道是做恶梦了?”
我听完,身体控制不住地有些颤抖,很怕,怕得连头发都不敢露出被子。
“我猜呀,说不定他是醒了,可能呀,还听到了我们说话呢。”那人嘿嘿直笑,笑声带着凛冽寒意,本来夏天把人直接蒙在被子里,是热得不行了,我却听得手脚冰冷,皮肤直起疙瘩。
“你们不信吗?我来揭露真相给你们看。”
我只听得这句话充满了恶意,他的话音一落,连电视机声都小了许多,阳台的女高音也停止了发声,周边只听得外面的风都在为我颤抖。
我霎时间倒是冷静了下来,竭力地表现出一副熟睡的样子,身体渐渐放松,呼吸放缓,眼皮不再紧闭,而是呈现出一丝缝隙,像是一个最敬业的演员在表演睡觉一样。很难说明为什么我一个少年在当时会这么地冷静,也许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吧。
慢慢地被子脱离了我的发梢,到了我的额角,现出了我的眼睛,露出了我的鼻子和嘴巴,我想我应该是完美呈现了一个熟睡人的姿态了吧。
不敢去想面前是什么东西,不敢去想他的下一步动作会是什么,甚至我能感觉到他的脸的温度,因为他好像將他的脸跟我的脸做了一个贴面的动作,错觉地感觉到他会有呼吸。
我只觉得当时我的被子快被我的手攥成烂布了。
他才摊了摊手,离我远了点,“好吧,可能是我猜错了,这小孩好像真的只是做梦了而已。”
此时大家才重新恢复之前的鼎沸,电视声也跟之前一样大了,女高音也回来了。
我才缓缓地送了口气。
“我就猜到了你在装睡,小孩,你瞒不过我的。嘿嘿。”那个男声突然尖细低沉的嗓音又回来了,带着一种古怪的笑意。
我差点吓得人跳起来,突然的耳边叫声让我的血液迸发逆流,彻骨的寒意遍布全身,当时的我应该算全身都没知觉的那种了吧,指甲透过被子掐得自己手心生疼,脸却不动声色。
“唔?难道真是我的错觉?” 看着我的脸不动声色,那鬼似乎真的死心了。然后脚步声慢慢走远了,加入了看电视大群中,偶尔还能听到这个男声在嘶哑尖细地说话。
我过了好久,心脏才真正平静下来,然后才渐渐地想不因鬼注意地没入被子中,远离那些吓人的东西。
夜渐渐地更深了,看电视的声音越来越少了,女高音也不见了,连那个男声也早也不见了,我终于熬不住了,身体放松地安睡了。
发梢又慢慢地伸出被窝了,然后是额头,最后是耳朵,然后整个人就再也抑制不住,从床上飞起,眼泪与沙哑的声音齐飞,打开卧室门,一头冲向了爸妈的卧室,疯狂地敲打房门,叫爸妈开门救我。
至此,整个人彻底崩溃。
因为那男声在我陷入熟睡的时候,突然嘶吼,“小王八蛋,你睡得真香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我的鬼知了你也敢碰。”
鬼知了,相当于鬼的仆从,有放哨功能,全身赤红,有沟通阴阳的能力,在死亡后,才会展翅发出蝉鸣,如有人有幸听到它死前的惨叫,那么它將会將自己沟通阴阳的能力短时间转移给他。
我因为当时不知道真空会让它无法呼吸,导致自己用玻璃鱼缸装着它,没给它留缝隙,使得它死亡。
当然,就算我现在知道了,我也不敢再养这种鬼知了了,死了竟然还会飞,也不知道当时是不是幻觉。
出了那事之后,我都好几年没敢回家睡觉,一直是在外公家住的,后面家里为了我的事还专门搬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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