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汉今年五十二岁,是一个抬棺的,抬了近三十年的棺材,前前后后抬了九百多口棺材,其中包括阴棺、阳棺、悬棺、双棺等等。
其实王老汉年轻的时候本来是不想干这行的,他认为干这行说出去有失体面,因为抬棺这事算不得什么正经事儿。虽说如此,但今日不同往昔,王老汉现在在保定村方圆十里,可是出了名的八仙,所有人都将他尊为方圆十里的八仙之首。
行内人将抬棺者称为八大金刚、阴十八或八仙,将棺材称为龙柩、龙椁。
王老汉之所以能成为八仙之首,用他自己的话说,这都得从二十多年前的一场抬棺说起。那是王老汉抬过最难抬的一次棺材,差点要了王老汉的命。
那时候,王老汉还不叫王老汉,而是叫王胖子。
王胖子虽然进入抬棺行列已经有两年了,但从不尊重死者,也从不相信灵异。用王胖子自己的话讲就是,老子干这行,就是挣死人钱,要不是为了那几百块钱,蠢猪才会来抬死人。
有人提醒王胖子话别说太绝,小心报应。王胖子看了那人一眼,恨不得吐口痰在他脸上,相信灵异的人,王胖子实在是看他不起。
但经历过那次抬棺之后,王胖子再也不敢亵渎鬼神了。
据说那次死的是一个女人,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外村人误打给打死了,这家人也没去追究。抬棺人都知道,冤死的人,棺材都不太好抬。村里的抬棺人都不太愿意抬,那户人家将报酬提高到五百一位,左请右请,好话说尽,都只请得了几位老手,还差一位。最后,那户人家实在是请不到人了,又恰巧王胖子自告奋勇,那户人家也就要了王胖子。
做法的道士为了去除死者的怨气,就让那户人家去给死者准备双棺。双棺在古时候是富贵人家才能享受的待遇,讲的是一个逝者两个棺材,一个大一个小,把逝者放入小的棺材,再把小的棺材放入大棺材,也被称为棺椁,小的叫棺,大的叫椁。
这是王胖子第一次抬双棺。
出殡那天,主人家特地给了王胖子一个红包、一条十块钱的白沙烟、一块白手帕、一双新鞋子。并叮嘱王胖子说:“王胖子,麻烦你了,一定要好好抬这棺材,让我女儿安稳地走最后一程。”
而后,又有老资历的八仙过来提醒王胖子注意事项。
那人说,抬冤者的棺,一定要对死者敬畏,如果说没有敬畏之心,一口棺材能活活地将人压死,就算压不死也会终生残废,搞不好死者还会找你点事,甚至会惹上杀身之祸。
随后那人又告诉王胖子一些抬棺材的要诀,抬棺第一不要先起腰,等大伙喊一二三起的时候才能起腰,第二,走山路的时候,龙架不能离肩,不然会惹恼死者,第三……
王胖子心想:妈的,装神龙鬼,唧唧歪歪,要不是这次比平时多了几百块钱,老子听你瞎扯淡?
好不容易听那人说了半天,吃了晚饭,大伙就看着时间,若是月亮升起来,就准备起棺了。
王胖子心想:妈的,平常都是上午出棺,这死娘们却要晚上出棺,真是晦气。但为了那几百块钱,王胖子这话也就没说出口了。
“预备,一”
“二”
“三,起驾!”
随着一声叫喊,王胖子弯了弯腰,将龙架放在肩头,心里却早忘了刚才被嘱咐的话。
几个八仙一齐用力,缓缓的将棺材抬起。
王胖子起身之后,才发觉异常。自己好歹也抬了两年棺材了,从来没有碰到过一口棺材竟然会如此之重,压得他双腿微微打颤,险些就直不起腰。
王胖子心想,大概是双棺的缘故,多了口棺材,也就重了许多,咬咬牙,坚持一下也就过去了,毕竟只有一里来路。
王胖子以为大家都有这种感觉,抬眼看向其他几人,发现他们的脸色轻松,显然他们承受的重量跟他是不一样。
王胖子心里一紧,莫非还真的有鬼魂存在?王胖子半信半疑地抬着棺材,咬着牙,也就出发了。
这一路上,王胖子好像感觉度过了几年。终于,到了山脚下。按照老祖宗留下来的习俗,上山之前需要转三圈。
王胖子心想,妈的,这么重,还转三圈,转两圈得了,反正多一圈少一圈也没什么两样,都是一些糊弄人的说法。
“转两圈,别转三圈,老子…老子转不动了。”王胖子大喊着。
其他几位八仙互相看了看,再看了看王胖子,王胖子气喘吁吁的,看来是真的转不动了。大家也就只转了两圈。
这时,意外发生了。转完两圈后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在刚好拿来长板凳,贴上纸钱,准备落棺休息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棺材突然又重了许多,变得异常沉重。而这次,不仅仅是王胖子,所有的八仙都觉得异常沉重,脸都涨红了起来。
忽然,“砰”的一声,龙绳齐断,棺材猛地砸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同时,全村的狗,都叫了起来,叫得异常的怪异。月光照在棺材上,让人不寒而栗。
棺材一落地,全家不吉利!
瞬间,所有随棺人、亲属、八仙都统统跪下,不停地朝棺材磕头,除了王胖子。
王胖子其实是想跪下磕头的,不知道是被吓愣了还是咋回事,只觉得双腿不停地打颤,想跪下去,却发现双腿根本就不听使唤,直愣愣地站在棺材旁边。
王胖子站在棺材旁边,背脊直冒冷汗,只觉得棺材里有什么动静。
该不会是诈尸了吧?王胖子心想,完蛋了。
“跪下!”负责做法事的道师忽然一拂尘打在了王胖子腿上,王胖子瞬间就跪了下来,恰好跪在了从长板凳上掉落下来的纸钱上。
跪下后,王胖子不断地磕头道歉。做法事的道士又拿出八卦来,不断地在地上打着天卦地卦,阴卦阳卦,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话语。
好一阵子后,村里的狗叫声终于停歇了下来。
做法的道士,让大家再转三圈。
这次,大伙都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转了三圈。
随后,又随着吆喝起的“一、二、三”,抬棺的八仙们终于把棺材抬到了井口。只等天亮前来下井即可……
后来,做法事的道士和王胖子说,要不是那次运气好,王胖子早就没命了。
所谓人,都有三魂七魄,人虽死,仍留有一魄和怨气留在尸体口里,若是下棺前,不能平去口中的怨气,那尸体将会在七日后,借着那口中的一魄重新“活过来”。也就是僵尸……
自从有了这样的经历,王胖子再也不敢对死者不敬了。每次抬棺时候,都毕恭毕敬,不敢亵渎死者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