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盗紫禁城

(1)
清朝光绪年间,在光绪皇帝的父亲——醇贤亲王的墓地上,长出了一棵白果树。
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都说醇王府要出个皇帝了。白果树的“白”字,下边加一个醇王的“王”字,正是个“皇”字。一时间,街谈巷议,闹得满城风雨。
不久,醇王府里,光绪皇帝的弟弟载沣得了个男婴,取名爱新觉罗·溥仪。
这个孩子三岁那年,慈禧太后在颐和园过了她的七十四岁生日,可能因为贪吃,患了痢疾,卧病的第十天,她突然决定立溥仪当皇帝,承继同治,兼祧光绪。接着,病情发展迅猛,很快,就一命呜呼了。而就在她咽气的前一天,光绪皇帝也魂归西天,离奇去世了。
1908年12月2日,刚刚三岁的溥仪被抱着坐上了龙椅,举行皇帝的“登极大典”。那天的天气奇冷,小皇帝坐在椅子上大哭不止,挣扎着大喊:“我不在这儿,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文武百官司的三叩九拜没完没了,小皇帝的哭声越来越大。他的父亲载沣急得头后的花翎乱抖,结结巴巴的哄他:“快别……别哭了,这就……快快……完了!”
典礼结束后,文武官员议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说是‘快完了’呢?”
“是啊,说要‘回家’是什么意思呢?‘家’在哪儿呢?”
溥仪即位,改年号为宣统。这件事,不只在文武百官中议论纷纷,在民间百姓中也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当时在民间流传着一首民歌说:“不用掐,不用算,宣统不过二年半。”说来事也凑巧,溥仪当皇帝不到三年,辛亥革命爆发了,在重重压力之下,隆裕皇太后不得不代小皇帝颁布了《退位诏书》,大清帝国终于走到了终点。
根据清政府内阁总理大臣袁世凯提出的清室优待条件规定,大清皇帝辞位之后,尊号仍存不废,并且还可以“暂居宫禁”。于是,溥仪继续挂着“皇帝”的空名,过起了关起门来的小朝廷生活。
紫禁城表面上虽然如往日一般平静,可是内里的秩序却已经是糟乱一团。宫里的盗案、火警,以及行凶事件屡屡发生。尤其是偷盗,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先是毓庆宫的库房门锁给人砸掉了,接下来乾清宫的后窗户又被人撬开了,甚至就连皇后的凤冠也没有被放过,上面装嵌的珍珠玉翠等珍宝,竟然整个都被换成了赝品。参加打劫行径的,可以说是从上而下,人人在内。
这段动荡的年月,兵荒马乱,法纪弛废,绿林盗贼更是多如牛毛。眼瞅着昔日戒备森严的紫禁城如今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很多人都打起了皇宫内院的主意,盯上了宫里的那些奇珍异宝。凡是一切有机会能偷的人,是无一不偷,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在北方平津冀鲁地区,有个大名鼎鼎的飞贼,人称“李燕子”。据说其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同乡的叔伯在河北省吴桥县落了户,从小一直艰苦度日。吴桥地区自古以来就是杂技之乡,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人人都有一手绝活,硬功、软功各有所长。从小目濡目染,也就跟着学了点武艺,没想到禀赋极好,渐渐地,爬墙上树易如翻掌,高来高去如履平地,非一般人所能比。
由于家境贫寒,稍稍长大一些后便开始四处偷盗,曾在河南、天津、山西等地屡屡作案,竟然无一失手。有一次竟然偷到了南阳府衙门,把衙门里的官印给盗了出来,挂在了旗杆上,从此名声大振。因其“轻身术”天下无双,蹿房越脊,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江湖上便得了个“李燕子”的绰号。
李燕子行走江湖间收下了个弟子叫柴九,小伙子本来就有些武功底子,又和李燕子学了几年后,本领更是往上拔了一大截,也是身手利落,功夫了得。眼看着偌大的皇宫里空空荡荡,没有多少人看守了,很多人都发了横财,李燕子也有些眼馋,也盯上了这座紫禁城。

师徒俩围着紫禁城转了足足六七天,总算是找到了一处方便潜入的地方,等到五月十五这天夜里,爷俩换上一身夜行衣,带好应用的物件,悄悄的来到了紫禁城的西北角,准备动手。
偷盗这行,门道极多,单说这入户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不过最常见的就是“开桃园”(挖洞)或是“翻高岭”(上房)。开桃园的一般称为“土鼠”,而翻高岭的则称为“飞贼”。
飞贼中本领较大的叫“上手把子”,即不用什么器具,就可翻身上墙;而本领较小的,叫“下手把子”,这种贼无空手上墙的本领,总是需要借助一些器具,像是粗麻绳、木护梯、滑竿、布索,或是一种叫“软竿子”的工具。所谓软竿子,是用头发或丝线编成的像筷子稍粗一点的长绳,一头有金属钩子,抛在墙头钩住了便可攀缘而上,软竿子体积不大,非常结实,平日缠在腰间不露丝毫痕迹。
李燕子站在城墙下抬头往上看了看十几米高的城墙,双手用力紧了紧腰带,然后转过身,背向城墙,双腿微分,脚后跟轻抵墙砖,后背紧紧的贴在了墙上。就见他双手握拳,小臂前伸,接着双膝微曲,身子开始左右地轻晃,竟然借助着手肘和足跟之力一点一点地就蹭了上去,竟然是“绿林四绝”中的“壁虎游墙术”。

“绿林四绝”是指四种轻身功夫,分别是壁虎游墙、蝎子爬城、燕子钻云、八步赶蝉。这四种功夫都是当年盗行的祖师爷空空儿传下来的,曾在绿林大会上技压群雄,为盗门赚尽了脸面,遂成为盗门压箱底的绝学。只是最近几百年来,鲜有人再施展过此类绝学,于是大多数人也就认为盗门已经没落,“绿林四绝”业已绝迹于江湖,恐怕早就失传了。
李燕子也是第一次在柴九面前施展这种功夫,把柴九惊的也是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江湖上所说的“壁虎游墙”,心里惊叹不已,更对李燕子佩服至极。
李燕子舌尖抵住上牙膛,像是壁虎一样,膝肘配合着,一边往上蹭,一边不停地扭着腰,看样子极为轻松,时间不长,就爬到了城墙之上。双手反把住墙头的琉璃瓦,空中一个珍珠倒卷帘,整个身子就翻到了城墙之上,见墙内并没有别的动静,赶紧扔下来一条绳索。
柴九双手交替拉着绳子,脚下三蹬两踹,也迅速地爬到了城墙之上,师徒二人朝下看了一眼,轻身纵下。
紫禁城里有宫室九千多间,殿宇巍峨,宫阙重叠,别说是没有去过的人,就算是在皇宫里住了一辈子的皇帝,也有很多方是根本就没有去过的。里面过道万条,门挨着门,屋冲着屋,外观又极为相似,稍不留意,恐怕就得迷了路,想要出来就困难的多了。好在李燕子事先就买通了一个早先在宫里做过事的太监,弄到了一张后宫分布的大至平面图,虽说未必精准,但是主要的宫殿和路口记得也是八九不离十。
二人进来的地方正是英华殿的西侧,之前就已经打探的明明白白,紧挨着英华殿的建福官里据说藏着珍宝无数,都说建福宫里有十余座库房,每库珍宝各不相同,都是当年乾隆爷最喜爱的珍玩。乾隆爷去世后,嘉庆帝下令把先帝的那些珍宝玩物全部封存在了这里,装满了这里的殿堂库房。不管这些是不是真的,就是顺手摸几件烛台或是字画,估计件件也都是价值连城,价钱差不了。
李燕子前面蹑步前行,柴九在后面紧紧跟随。虽说现在的皇宫不比从前,但是夜里的巡逻队还是有的,现在不比从前,早就不是从前大刀大枪的年代了,大多都已经装备了火枪,万一被他们发现,就算是轻功再好,也快不过枪子,脱身极难,所以处处还是小心为上。
正值满月,但是天气却阴气沉沉,月亮始终被挡在乌云之后,不露半点光芒。宫里墙高殿大,阴影堆叠,更是漆黑一片。古老的建筑在朦胧夜雾的笼罩下,就像是一幅飘在半空中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檐牙高啄,雕梁画栋,这种精致与精美在晚上看着却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甚至有些阴森恐恢,使人透体生寒。
李燕子和柴九常走夜路,自然胆子都不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面刚走了没几步,就都感觉后背往上直冒冷气,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他们一样,浑身难受。
柴九借着夜色往前看了看,压低声音问李燕子:“师傅,怎么这里面阴森森的,有点头皮发麻呢?”
李燕子左右环视了一圈,瞪了柴九一眼,让他别再多嘴,抬头看了看前面的夹道,冲柴九打了个手势,二人紧紧的贴着墙根往里疾步走了进去。
这条夹道是英华殿与建福宫之间的过道,宽不足两米,长有一百米左右,晚上阴影重得,更显得幽深狭长。这里是紫禁城的后宫,小院子很多,一座挨着一座,这一带的院子大多都是空的,院子里也是黑灯瞎火,连个动静也没有。透过门缝往院里张望,就见院子里荒草丛生,显然是没有人居住在这里,更显凄凉。
李燕子和柴九贴着墙根走出不到二十米,突然前面火光一闪,走过来一队提着宫灯的宫女,一行十几人,带路的好像是个太监。灯笼散出的昏黄灯光也照不出多远,看不见容貌。木制的鞋跟踩在石路上的声音传出很远,眼看着就要到了近前。
这条夹道很窄,两侧宫墙平滑,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避。李燕子和柴九相互看了一眼,往下一挫身,拧腰往上一纵,双手攀住墙头,干净利落地越过了院墙,落入了旁边的院子里。

(2)
院子不是很大,但是显然已经荒废很久了,杂草丛生,满目疮痍,破旧不堪。
虽说二人轻功了得,但是夜深人静,轻微的一丝响动在这种环境里还是显得很是刺耳,传出很远,李燕子赶紧拉着柴九躲进了殿门前的大铁缸里。
在紫禁城内,每间宫室前都有两口大缸,直径估计近两米,高也有一米半左右,个头很大,过去称为“吉祥缸”或是“太平缸”。这种大缸有铜缸和铁缸两种,缸内常年都储备有清水,一旦宫中失火,太监们就可以从缸内取水扑救。过去的宫室大多是木结构涂油漆,一旦失火,后果不堪设想。这种大缸可以说是对防火工作采取的一项严密措施。
这处院子早就没有人居住了,缸里自然也是空的。师徒二人各自躲在一只铁缸里,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感觉脚步声似乎由远及近,好像是有人进了过来。李燕子和柴九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手里握着单刀,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很轻,并不杂乱,似乎只有一个人,好像围着两只铁缸转了一圈,然后声音突然就消失了,等了半天,再也听不到别的动静了。
李燕子和柴九屏气息声,硬着头皮蹲在缸里坚持了五六分钟,始终不见外面再有什么动静,心里有些急燥,这么靠下去显然对自己没什么好处。李燕子突然向上一蹿,从缸里跳了出来,落到地面后,左右张望了一圈,竟然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不免有些意外,凭自己的耳力,竟然不知道刚才的那人是什么时候离去的。

柴九听到动静,也从缸里跳了出来,左右看了看,也是一头雾水。
这时突然听到院子里传出来一阵“哗哗”的声音,像是水声,二人循着声音望了过去,感觉声音好像从院子后面传来的,相互打量了一眼,蹑手蹑脚地悄悄走了过去。
从侧面的游廊穿过殿堂,殿后是处方整的花园,此时杂草丛生,显然已经荒芜多年了,极为萧条。
“哗哗”的声音始终响个不停,好像是从园子西北角的那口水井里传出来的。
李燕子小心地往前走了过去,脚下滑渍渍的,长满了青苔,虽说这里是屋后阴面,潮湿阴冷,但是脚下的青苔还是让人感觉到有些不安。不仅是地面的青石,就连墙脚下,水井边,到处都是绿茵茵的青苔,毛润润的青苔绒显然水分很足,而这里却连一棵遮阴的大树都没有,更让人感到有些诡异。
水井的井台已经很残旧了,井口周围寸草不生,只有一地的青苔向四周蔓延开来,中间的井口黑洞洞的,就像绿色的草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这院子里,总感觉有些古怪,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有些不对。
柴九走到井边,伸头往里看了看。
井下不深处就是水面,水面翻滚不停,像是烧开了锅一样,不停地往上冒着泡,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井底下不停地吐着气。
柴九回头看了李燕子一眼,脸色发白地小声说道:“师傅,这井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听说宫里的井都淹死过人,不会是闹吧?”
李燕子激灵一下打了个冷颤,瞪了柴九一眼,让他别胡说八道,哪有什么鬼,估计是井下涨水了。宫里的井水离着护城河近,都是活水,水涨井面高,别大惊小怪。
柴九点了点头,刚要说话,突然就见井底下水面一翻,井口里出现一只脸盆大小的白花花的东西,定睛仔细看了看,竟然是一张惨白的人脸。也不知道在水底下泡了多少年了,泡的五官都变了形,眼睛只剩下两个黑洞,嘴唇向外翻翻着,样子极为恐恢。

看着井里这张白脸,吓得柴九“妈呀”了一声,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用手指着井口,干嘎巴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好半天才哆哆嗦嗦的挤出两个字“人脸”。
李燕子看了看脸色煞白的柴九,立时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壮着胆子也往井里看了看,半晌抬头看了看天,冷“哼”了一声,让柴九别疑神疑鬼的,哪有什么人脸,分明是月亮的投影。
柴九一听,抬头看了看天,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穿过了云层,正高悬在头顶。
柴九眨巴了几下眼睛,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硬着头皮又往井下看了看,果然,井底下的月影随着水波晃来晃去,真的没有什么人脸。
不过回想起刚才的那张人脸,柴九自己心里也有些打鼓,总感觉不像是看花眼了,眉眼分明,就是一张惨白的女人脸,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难道真的是月影波动,看差了?眼下情形如此,也不好多说,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李燕子看了一眼柴九,打量了一眼这院子,也感觉有些不对劲,拉着柴九回到了前院,沿着青石甬路,两人径直来到前院的大门前,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柴九突然碰了碰李燕子,然后也不说话,用手指了指大门。
李燕子不明所以,上下打量了一眼,赫然看到大门上缠绕的锁链和那把大号的铜锁,无论是锁链还是锁头,都落了厚厚的一层土,显然有日子没有动过了。
想想刚才躲在大缸里的情形,李燕子和柴九都感觉头皮发麻。明明感觉到大缸的周围有脚步声,当时以为是那些宫女或是太监听到动静过来查看,现在看来,这大门从里面反锁,外面根本就打不开,不可能会有人进来,可是刚刚的脚步声肯定没有听错,难道这院子里还有别人?
如果不是人,就一定是鬼。
李燕子咽了口唾沫,抬眼看了看柴九,这里根本就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难不成这院子里真的闹鬼?一进这院子就感觉浑身不舒服,看来这里还真有点不太干净,大夏天的,阴风习习,透着一股寒意。眼下实在是不敢再耽搁了,感觉外面没有人,二人赶紧翻过墙头,跳出了院外。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两个人都有点心虚了,早就听说过皇宫里冤死的人太多,一到晚上里面就不太平,真没想到刚一进来就碰上这么一档子事,心里直骂晦气。看了一眼前方,二人话也不说,贴着墙根,差不多一溜小跑,总算是摸进了建福宫。
建福宫是一座南北狭长的院落。整座院落从建福门起,以抚辰殿、建福宫、惠风亭和静怡轩四座重要建筑为核心,构成四进庭院。建福门是建福宫正门,位于南端宫墙正中,门内即第一进院落,抚辰殿居中而立,抚辰殿后即建福宫,其间有宽阔的甬道相连。
李燕子看了看三米多高的院墙,往后倒退了几步,然后助跑蹬墙,连踢三脚,用手把住了墙头,双手一撑,越过了院墙,轻飘飘的落在了院内。
很快,柴九也越墙而过,二人沿着抄手游廊,转过抚辰殿,径直到了建福宫。
大殿气势宏伟,面阔五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绿剪边卷棚歇山顶,前后檐明间各安四扇三交六椀菱花扇门,次、梢间前檐为槛窗,后檐为砖墙。当年的乾隆帝十分喜爱这里,时常到此游憩,吟咏颇多,等他死后,生前喜爱的珍宝也就都封藏在了这几间大殿里。

李燕子看了一眼大门上的封条,一层接着一层,已经贴得很厚了,看样子,恐怕至少都有几十年没有开启过了。
月影朦胧,风声呜咽,听了半天,见四周没有什么动静,李燕子从包里掏出一只带钩的铁丝,捅进了锁眼里,然后左手握住锁头,右手捏着铁丝上下不停地来回拨动,三下两下,就听“啪”地一声,锁头就被拨开了。
柴九伸手撕掉门上的封条,拉着门把手往外用力一拽,“吱呀呀”一阵刺耳的声音,门扇总算是被打开了,一股子发霉潮湿的气味扑鼻而来。殿堂里是堆成山一样的大木箱子,从地面一直摞到了天花板,并排好几溜,挤得屋子里满满当当的,箱皮上都贴着封条,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李燕子取出火折子,打亮后看了看,封条上盖着嘉庆年的大印,看来传说不假,这里果然是当年乾隆爷的私人珍玩。二人合力撬开了其中的一只箱子,就见箱子里装满了画卷、挂轴。随便拿出几件看了看,竟然都是宋版、明版的手券字画,李燕子一见,顿时眉开眼笑。这些东西若论价钱,恐怕古玩店的掌柜都有些犯难,可以说都是无价之宝,根本就没法估价。
二人喜出望外,赶紧又打开了几只木箱子,每只箱子里面装的东西都不一样,或是金银玉器,或是非常精美的陶瓷古瓶,林林总总,五花八门,都把李燕子和柴九看傻眼了。这么一间大殿里,箱子恐怕得有上百只,这里面的宝贝到底有多少,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做梦都没见过这么多的东西。
李燕子看了一眼柴九,瞅了瞅随身带来的布袋,让柴九捡小件东西,不怕磕碰的往里装,把袋子装满,至于那些瓶瓶罐罐的,一个也不要,万一要是路上弄碎了,就白来一趟了。
二人挑些古籍字画之类的玩意儿使劲地往布袋子里塞,没几下就给装满了,看着满目的珍宝,心有不甘的又抓了两把金银玉器掖在了身上。一边往身上塞,二人都是禁不住直砸舌,虽说宝贝无数,但是能带走的也只能这么多了,毕竟是偷,真是装太多了,高来高去也不方便。
李燕子叹了一口气,冲柴九打了个手势,两人抄起布袋,转身往外就走。

(3)
刚把身子转过来,还没等推门,就见门上竟然出现一排人影,忽高忽矮,好像是院子里来人了。
李燕子小心地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看,就见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走进来一队提着灯笼的宫女,最前头像是个妃子,一身旗装。旁边跟着个太监,一行十几人,好像是奔着大殿走了过来。
看着那些火光半明半灭,闪烁不定的那些红灯笼,柴九吐了吐舌头,指着门外小声地对李燕子说,听说宫里的皇上晚上睡哪个妃子都是有安排的,会不会是这是今晚上皇上要睡的妃子啊?
李燕子啐了一口,让他别胡说八道,听说皇帝临幸妃子都是由太监背进宫的,而且那妃子事先都得脱的光光的,用个斗篷裹起来,叫做“背宫”。哪有自己打着灯笼送上门的呢?况且这里偏僻,怎么走也不可能走到这院子里来,他感觉这些宫女好像有点不对劲,咋看都像是刚才在夹道上碰上的那伙人,不知道为啥,竟然阴魂不散地又追到这里来了。
柴九一听,倒吸了一口冷气,透过门缝,借着灯光又向外看了看,心里也是暗自叫苦。这些宫女看着真有点不对劲,脸上煞白,像是张纸一样,一点血色都没有,而且脚底下又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楚,竟然好像是一路飘着过来的,越看越像是鬼,难不成真的撞鬼了?
听着木制的鞋跟踩在石面上的“嗒嗒”声,李燕子和柴九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此时也是没咒念了。
脚步声突声间就停止了,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这工夫,大门突然被一股怪风给吹开了,从外向里呼呼的倒灌着凉风,地面上一寸多厚的灰土都被刮了起来,屋里顿时乌烟瘴气,有些睁不开眼睛了。虽说此时正是盛夏,但是这股凉气却凉入骨髓,冷到了骨子里,李燕子不自自主地打了一连串的冷颤。
柴九皱着眉头看了看李燕子,结结巴巴地问道:“师傅,哪来的一股妖风,咋这么冷呢?”
李燕子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把身子隐在木箱后,小心地往外看了一看,这才发现院子里的那些宫女此时竟然一个也不见了。
柴九也是大吃一惊,从木箱后挪了出来,用手搓了搓脸,一头雾水。
李燕子虽说不敢肯定是撞鬼了,但是也知道这事恐怕不简单,有些蹊跷,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冲柴九一使眼色,背上布袋就往外冲。刚跑出两步远,突然就感觉一股阴风迎了上来,竟然生生地被逼得又倒退了回来,心里登时大惊,抽出刀来晃了晃,虚空喝道:“到底是人是鬼,别跟李爷我玩这套,有种就出来!”
深更半夜地这一咋呼,柴九在旁边有点儿害怕了,眼珠四下转了转,结结巴巴地说道:“人……有人路,鬼……鬼有鬼途,咱井……井水不犯河水,要是要香……香火,我们出去了一定孝敬,别……别缠着我们!”
话音刚落,一阵旋风突然平地而起,绕着二人就转了起来,转眼间飞砂走石,把地上的荒草、碎纸都卷在了空中,吹得李燕子和柴九连眼睛都睁不开了,隐隐约约听到好像有人在耳边反复地念叨着一句话:“还我东西……”

这下子就连李燕子也有些害怕了,看了看身后背着的布袋子,赶紧扔在了地上。
两个人把布袋子刚扔下,这股旋风马上就消失了。
看了看地下的那两只布袋子,李燕子也是冷汗直冒,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事都碰上过,但是这么邪门的事还真是头一回,难不成这里真的闹鬼?
看了一眼大殿内堆积如山的宝贝,李燕子把心一横,牙一咬,伸手打亮了火折子,随手就扔进了木箱中。箱子里都是些字画古籍,沾火就着,木箱子这一起火,很快大火滔天,烈焰熊熊,大殿就着了火。
李燕子抬头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就算是鬼,也没有不怕这大火的,眼看着大火烧得越来越大,顺着箱子点着到了屋顶,就连房檐都开始往上冒火苗了,李燕子赶紧踢了一脚吓得都发呆了的柴九,伸手抄起布袋子,撒腿就往外跑。

柴九没想到李燕子会放火烧了这间大殿,这里可不是寻常地方,可是大内皇宫,这火一着起来,屋子挨屋子,房子挨房子,搞不好,火烧连营,整座紫禁城都得被烧成灰烬。但此时也顾不上别的,只好抄起地上的布袋子,跟着李燕子赶紧原路返回,逃离了这里。
两个人刚刚跑回过道,就听到人声嘈杂,喊叫连天,显然是有人发现了火情,赶紧加快速度,贴着墙根,往前猛跑。
突然跑在前面的李燕子身子一顿停了下来,来不及多说,拉着柴九就上了墙,又躲进了先前藏身的院子里。二人脚刚一落地,就听到墙外一阵脚步声,跑过去一队人。
听着外面似乎没了动静,二人刚要出去,就听到后院传来一阵琴声,琴声幽怨,与外面混乱的吵叫声格格不入,透着一种诡异。听了没几句,李燕子和柴九身子一硬,眼睛发直,愣愣地朝着声音地方向走了进去,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生气全无。
后院的那口水井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井水竟然从井里溢了出来,井口四周一大片都成了水洼,月亮映射之下,像是一条条小溪,反射着粼粼水光。
突然从井里冒出一团团的头发,迎风就长,源源不断,像是毒蛇一般,贴着地面奔着李燕子和柴九就卷了过来,转眼间就到了腿下。这些头发像是有生命一样,顺势就绕住了李燕子的和柴九的脚脖子,突然一缩,直接就把两人拉倒在地,拖着就拉向了井口。
柴九第一个就栽进了井里,“扑通”一声响后,在水里翻滚了几下,很快就没有了动静。
李燕子这时突然间如梦方醒,左右看了看,像自己的半个身子都进了井口里,知道大事不妙,两手用力一撑,把身子撑在了井口里,和脚下的那丛头发较起了力量。
就感觉脚脖子火燎燎地疼,像是被铁丝给死死地勒住了似的,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井口又小,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施展,李燕子此时也是叫苦不迭。
借着月光,这才发现,整个院子里都是湿漉漉的,好像刚浇过水一样,显然是水就是从井里自己涌出来的,只是月亮映射之下,却泛出道道红光,怎么看怎么像是血!
李燕子也是急了眼,一只手撑住井沿,腾出一只手来掏出腰间的匕首,丹田一吸,全身的骨节“咔吧、咔吧”直响,整个人就瘦下了一圈,用了一招“缩骨功”,总算是胸前腾出一只手的距离。单手持刀,贴着前胸就伸了下去,打算挑断脚脖子上的头发。
就在这时,突然整个井口像是活了一样,竟然生生的变大了一圈,虽说只是刹那间的事情,但是就这一下子,李燕子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往下一坠,“嗵”地一声掉进了井里。
水花翻涌了几下,眨间里就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建福宫的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闻讯而来的,除了消防队,还有更多的“寻常百姓”。不管是中国人,外国人,还是紫禁城里的人,城外的人,人来人往,沸腾一片,忙成了一团,除了救火还忙些什么,不难想象。
这一把火究竟损失了多少东西,至今也还是一个谜。
内务府后来整理出来的胡涂账里,说是烧毁了金佛2665尊,字画1157件,古玩435件,古书几万册。这些是根据什么账算出来的,恐怕只有天才晓得。
这次的损失到底有多大,从事后那堆灰烬的处理结果上来看,似乎远不止帐本上记载的那些。灰烬里固然是找不出什么字画、古瓷之类的东西了,但烧熔的金银铜锡还是不少。内务府便把北京各金店找来投标,一个金店以五十万元的价格买到了这片灰烬的处理权,最后竟然从灰堆里拣出来一万七千多两金块。
这场大火,也让溥仪感觉到不安,宫里的宝贝到底有多少,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场大火实在是蹊跷,显然无论是偷盗或是纵火都已经威胁到了自身的安全,越发感觉惶恐,有些后怕。刚过中午,溥仪突然下了一道“将宫内太监全部裁撤,立即出宫”的谕旨,除三位太妃、溥仪、淑妃这五个宫各留20名太监外,其余全部裁撤。
短短几天过后,在地安门大街上,如雨后春笋一般,一夜间冒出了很多家古玩铺。
据说,背后的掌柜大多都是先前宫里的太监,也不知道这些太监是从哪里淘弄来的那么多的宝贝,手卷字画、金银玉器、陶器、青铜器……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应有尽有。别开铺面都不大,但是里面的东西可都是俏货,随便拎出一件都是价值不扉。

时间不长,这里的名气就越来越大,丝毫不逊于琉璃厂,说起古玩,这里更像是古董批发集散地,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淘不到的。
直到现在,故宫里面仍有很多院落是被封起来的,从来不对游客开放,其中一个院子里有一口井,平日白天的时候往下看,井底就是一些石头,杂草什么的,但是晚上过了半夜再往下看,井底出现的却不是石头和杂草,而是水,但是水上倒映的却不是你的面孔……

(1)
清朝光绪年间,在光绪皇帝的父亲——醇贤亲王的墓地上,长出了一棵白果树。
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都说醇王府要出个皇帝了。白果树的“白”字,下边加一个醇王的“王”字,正是个“皇”字。一时间,街谈巷议,闹得满城风雨。
不久,醇王府里,光绪皇帝的弟弟载沣得了个男婴,取名爱新觉罗·溥仪。
这个孩子三岁那年,慈禧太后在颐和园过了她的七十四岁生日,可能因为贪吃,患了痢疾,卧病的第十天,她突然决定立溥仪当皇帝,承继同治,兼祧光绪。接着,病情发展迅猛,很快,就一命呜呼了。而就在她咽气的前一天,光绪皇帝也魂归西天,离奇去世了。
1908年12月2日,刚刚三岁的溥仪被抱着坐上了龙椅,举行皇帝的“登极大典”。那天的天气奇冷,小皇帝坐在椅子上大哭不止,挣扎着大喊:“我不在这儿,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文武百官司的三叩九拜没完没了,小皇帝的哭声越来越大。他的父亲载沣急得头后的花翎乱抖,结结巴巴的哄他:“快别……别哭了,这就……快快……完了!”
典礼结束后,文武官员议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说是‘快完了’呢?”
“是啊,说要‘回家’是什么意思呢?‘家’在哪儿呢?”
溥仪即位,改年号为宣统。这件事,不只在文武百官中议论纷纷,在民间百姓中也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当时在民间流传着一首民歌说:“不用掐,不用算,宣统不过二年半。”说来事也凑巧,溥仪当皇帝不到三年,辛亥革命爆发了,在重重压力之下,隆裕皇太后不得不代小皇帝颁布了《退位诏书》,大清帝国终于走到了终点。
根据清政府内阁总理大臣袁世凯提出的清室优待条件规定,大清皇帝辞位之后,尊号仍存不废,并且还可以“暂居宫禁”。于是,溥仪继续挂着“皇帝”的空名,过起了关起门来的小朝廷生活。
紫禁城表面上虽然如往日一般平静,可是内里的秩序却已经是糟乱一团。宫里的盗案、火警,以及行凶事件屡屡发生。尤其是偷盗,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先是毓庆宫的库房门锁给人砸掉了,接下来乾清宫的后窗户又被人撬开了,甚至就连皇后的凤冠也没有被放过,上面装嵌的珍珠玉翠等珍宝,竟然整个都被换成了赝品。参加打劫行径的,可以说是从上而下,人人在内。
这段动荡的年月,兵荒马乱,法纪弛废,绿林盗贼更是多如牛毛。眼瞅着昔日戒备森严的紫禁城如今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很多人都打起了皇宫内院的主意,盯上了宫里的那些奇珍异宝。凡是一切有机会能偷的人,是无一不偷,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在北方平津冀鲁地区,有个大名鼎鼎的飞贼,人称“李燕子”。据说其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同乡的叔伯在河北省吴桥县落了户,从小一直艰苦度日。吴桥地区自古以来就是杂技之乡,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人人都有一手绝活,硬功、软功各有所长。从小目濡目染,也就跟着学了点武艺,没想到禀赋极好,渐渐地,爬墙上树易如翻掌,高来高去如履平地,非一般人所能比。
由于家境贫寒,稍稍长大一些后便开始四处偷盗,曾在河南、天津、山西等地屡屡作案,竟然无一失手。有一次竟然偷到了南阳府衙门,把衙门里的官印给盗了出来,挂在了旗杆上,从此名声大振。因其“轻身术”天下无双,蹿房越脊,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江湖上便得了个“李燕子”的绰号。
李燕子行走江湖间收下了个弟子叫柴九,小伙子本来就有些武功底子,又和李燕子学了几年后,本领更是往上拔了一大截,也是身手利落,功夫了得。眼看着偌大的皇宫里空空荡荡,没有多少人看守了,很多人都发了横财,李燕子也有些眼馋,也盯上了这座紫禁城。

师徒俩围着紫禁城转了足足六七天,总算是找到了一处方便潜入的地方,等到五月十五这天夜里,爷俩换上一身夜行衣,带好应用的物件,悄悄的来到了紫禁城的西北角,准备动手。
偷盗这行,门道极多,单说这入户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不过最常见的就是“开桃园”(挖洞)或是“翻高岭”(上房)。开桃园的一般称为“土鼠”,而翻高岭的则称为“飞贼”。
飞贼中本领较大的叫“上手把子”,即不用什么器具,就可翻身上墙;而本领较小的,叫“下手把子”,这种贼无空手上墙的本领,总是需要借助一些器具,像是粗麻绳、木护梯、滑竿、布索,或是一种叫“软竿子”的工具。所谓软竿子,是用头发或丝线编成的像筷子稍粗一点的长绳,一头有金属钩子,抛在墙头钩住了便可攀缘而上,软竿子体积不大,非常结实,平日缠在腰间不露丝毫痕迹。
李燕子站在城墙下抬头往上看了看十几米高的城墙,双手用力紧了紧腰带,然后转过身,背向城墙,双腿微分,脚后跟轻抵墙砖,后背紧紧的贴在了墙上。就见他双手握拳,小臂前伸,接着双膝微曲,身子开始左右地轻晃,竟然借助着手肘和足跟之力一点一点地就蹭了上去,竟然是“绿林四绝”中的“壁虎游墙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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