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我发现剑道练习场的男厕相当干净,来的人也少,之后这里成了我的吸烟室。
有一天,厕所墙上被人写了:“不准在这里涂鸦。”写的人用的是片假名,内容也莫名奇妙,叫人别涂鸦,自己却做了。
隔天早晨又有人在墙上涂鸦,在“不准在这里涂鸦”的旁边写道:“我不知道写这话的是什么人,不过是你开始乱写的吧?!K.E。”K.E应是此人笔名。
傍晚又增加了两个涂鸦。“我喜欢这样涂鸦。全用片假名写真酷。2C茶发。”
“还是别乱涂吧。V3。”这两人各自在墙壁上留言,白瓷砖墙上,黑色的留言显得相当扎眼。
我偶然地带了支签字笔,便带着开玩笑的心理,写下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G.U。”G.U是我名字的缩写。
隔天早上我进厕所一看,“禁止涂鸦”的留言已被擦掉,取而代之的是用片假名写的:
“我不是什么人我是任何人也不是任何人到处都有我。”
我、用片假名留言的人、K.E、2C茶发和V3,共5人在使用这隔间。普通笔写的字可以擦掉,这样就能消掉旧留言写上新的。之后,每隔一段就会有人写新留言。
“真田老师有红色新车了,还是进口的。K.E。”
“我在商店看到2年D班的宫下,跟传言的一样漂亮。2C茶发。”“自动贩卖机实在太少!一间教室一台最好!K.E。”
“贩卖机多了空罐会增加,刚刚还有人乱丢空罐。V3。”
那个“我不是什么人”,用片假名写了:“V3说了相当正确的事。”他的留言有怪异的存在感。
三年级毕业前夕,“我不是任何人”写下留言:“学校的空罐太多了。”学校的空罐太多了?莫名奇妙。隔天午休时,好友东走近我:“出大事啦!学校的自动贩卖机坏了!”“喝水不就得了,自动贩卖机坏掉又不会死人。”
“是被破坏的!”
我愣了一下。“这个学校的空罐太多了。”那留言在我脑海中复苏。下课后,我又去那间厕所看了看。没有任何人在,墙上写着留言。“学校的自动贩卖机被某人破坏了。犯人该不会就是昨天写了‘空罐太多’的人吧,请你自首。V3。”
V3跟我想着同样的事,破坏贩卖机的该不会是用片假名留言的人吧?其后,用片假名写着:“工作结束自动贩卖机不该用我比谁都希望空罐数量减少。”
工作结束?
放学时我看到真田老师的车。他把车开到停车场,用停两台车的空间把车停好。
真无耻。我突然觉得心情恶劣,出校门后想抽烟,但打火机不见了,那是喷射打火机,火焰很足,点火后头部会变烫,乱摸的话会被烫伤。以前东就被烫伤过。这玩意很罕见,竟然丢了,我有些难过。
为买打火机我去了便利店。进店后发现了宫下昌子。就是留言里提到的宫下。她站在货架前,没发现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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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了架上的商品,缓缓放入口袋,然后又拿了一件,是橡皮擦,她像吸尘器一样把东西吸到口袋里,没付钱就走出店外。
在店门口我叫住了宫下,告诉她我看到了刚才的事,她用惊吓的表情回望我。
“你,你是谁?”她发着抖说,“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
她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因为太意外了,我一时也找不到适合的话。只能慢慢靠近她,在那一瞬间,她非常用力地打了我的脸。“不要靠近我!色狼!”她闪电般地跑掉了。
次日早上,我先来到那间厕所。“那家伙”又留言了。
“昨天我在这里捡到打火机。”
我也留下信息:“那是我的打火机。不要拿来放火。G.U。”
出了厕所后我向教室走去,在剑道场前遇到了北泽,他问:“和人打架了吗?脸都瘀青了。”
瘀青,不用说当然是被宫下打的。“算是吧。打我的人就像大猩猩一样。”我说。
午休时我和东在走廊偶遇今井,她陪着宫下。今井认出我了,脸绷得很紧。
宫下站在今井旁边,一副毕恭毕敬、老老实实的模样。和在校外时判若两人。
东上前搭讪,如果再认真点的话,东其实也是个好男人。一头长发,加上媲美女性的容颜,远远看上去简直就是个女人。
不过,宫下只盯着我看。[鬼婆婆鬼故事http://www.guipp.com/]
今井叫道:“上村你怎么了?脸上一片瘀青!”
见我不知作何解释,东便说:“上村昨天和人打架了。据说对手是一个大猩猩。”
“啊,原来他被大猩猩打了吗?”宫下用崇拜的样子望着我,可是双眼却毫无笑意。
放学后我又去厕所吸烟。又有新留言了。
“不该弄坏自动贩卖机!K.E。”
“K.E,你这么执着还真让人意外。我倒是觉得他干得不错呀。2C茶发。”
“G.U,你在这里抽烟吗?有害健康,劝你戒掉吧。V3。”
“那家伙”也写了新的留言。“真田老师的车阻碍交通我要把它除掉维护秩序。”
第二天。我走进学校,真田的红色进口车映入眼帘。仍然是无视指示线大胆停车。
是不是应该走去跟真田说“你的车被人盯上了”?算了,就算给他忠告也一定不会当回事的。如果说证据是那些涂鸦,一定会被嘲笑,弄不好连破坏自动贩卖机的事都会算到我头上。况且,真田是个讨人厌的老师。途中,我见到宫下和一个女生一起走着。我试着跟她打招呼。宫下的朋友问她:“谁?昌子你的朋友?”
“唔,我不认识。要不你先走吧。”宫下和朋友道别后往我这边走过来。“你搞什么?”她很不高兴:“拜托你在学校不要跟我打招呼!”她对我竖起中指后飘然离去。
“东。今天可能会发生大事哟。”上课前,我对东说。“真田老师的车可能会发生故障。线路什么的可能会被人切断。”
“线路……难道和自动贩卖机一样?”东难以置信地望着我,随后离开了。
不一会儿,他奔回教室,怪叫着跑到我面前:“真的发生了!”
学校骚动起来。在走廊上奔跑的人与教室外惊叫的人突然增加起来。大家跑到窗前看着停车场。
“真田的进口车被敲得坑坑洼洼的!玻璃全部都碎了!”东抓起我的后颈激动地摇着:“上村你真厉害,你是怎么预测到的?!不会是你搞的破坏吧?”
“我可没干!”
“那可是绝对会名留青史的大事!破坏得很壮观!而且还在上面涂鸦……车体上用片假名密密麻麻地写着‘交通规则’‘违反’‘处理’之类细小的文字。老师们不再让人靠近,清洁工则在打扫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
这些,全部都是“那家伙”的错。放学后,我进了剑道部厕所,看到了片假名写的新留言。
“完成然后发现新的罪行我要把宫下昌子从学校排除她要负上在学校抽烟以及乱丢烟蒂的罪行。”
比起真田,宫下昌子的情况要危险多了。我把那家伙的留言都擦掉,仅留下一句“完成”。毕竟宫下在大家心中是文静的女生,如果被人发现抽烟的话一定会很困扰吧。
离开学校,我又在便利店遇到了宫下,她正握着一张磁带打算放进口袋中。我伸手把磁带夺了过来。“你是打算要买吗?”
她转过头,挑起一边眉毛盯着我,一副“关你什么事”的模样。我拿起磁带到收款员那付了款,拉住宫下的手离开了便利店,告诉她,她被奇怪的人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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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抽烟吗?”
“你为什么连这事都知道?!我今天确实在学校偷偷抽了,那是我第一次抽烟。”
“而且把烟蒂丢在那里了?”
宫下点点头。原来当时她正好被那家伙给目击到了,真倒霉。
星期五早上,我刚进教室,今井告诉我,二楼的女厕里被人用片假名写上了很大的字,是关于宫下的。“什么‘给2年D组、宫下昌子、你好、注意头顶’之类的……想到就心寒。”是“那家伙”的杰作。你好?注意头顶?是什么意思呢?
宫下继续呆在学校将会很危险。
那家伙一定已经盯上她了。到底会对她干什么现在还不清楚。那家伙到底打算对宫下干什么?
“我也跟她说过还是回家比较好,但是昌子坚决不回去。”
“怎么现在还想着那种无聊问题!那些涂鸦又怎么了?还留在那里吗?”“现在清洁工阿姨正在清理。”这时东进了教室:“喂,刚才我在外面听到的,关于昌子的涂鸦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件事已经在学校中广泛传开了。
K.E、2C茶发和V3对这件事有何看法呢?也许他们已经知道这是那家伙干的了?不过我昨天把他留下来的犯罪预告部分的留言给擦掉了,或许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是那家伙干的。
“把别人的留言擦掉是违反规则的可以认为是宫下昌子身边的人所为。”那是我一进厕所就看到的片假名留言。
“这里竟然会有随便把其他人留言给擦掉的坏家伙在呀。虽然我不知道你昨天到底在这里写了什么,但是我能理解你生气的心情,写片假名的人。G.U。”
我写完后离开了厕所。
放学后。我在教学楼外见到两个熟悉的人在聊天,是东与宫下。宫下从涂鸦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吗?不,我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受到打击。昨天她对我反复的忠告当耳边风,完全看不出她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我打着招呼走近二人。东为宫下介绍我:“这家伙就是我提到的上村。”宫下对我点点头。“今后也要小心呀。”我对她说。
宫下突然脸部痉挛了下。
“上村,也要小心呀是什么意思啊!怎么说得好象还会出现那种恶作剧一样!”东话音未落,突然在很近的地方传来爆炸声。
离宫下一步之遥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桌子。几十秒后,我们才意识到,那是从上面扔下来的。我们吓得什么都说不出来。桌子落地时发出的巨响在教学楼的墙壁上回荡,穿越后校园恢复一片宁静,可地上的震动却久久无法散去。我抬头,发现整栋教学楼只有三楼的一扇窗户打开着,那是三年级的一间教室。我向教学楼飞奔而去。
那教室没人,只剩一扇开着的窗户。下了楼,我决定到剑道部厕所看看。那张桌子可是落到了宫下身边呀。那家伙是真的想杀她!
注意头顶?别开玩笑了!那家伙的脑子绝对有问题。最初是空罐,接着是恶劣停车,最后是乱丢烟蒂。就因这样的理由把桌子扔下来,那家伙的思维实在太恐怖了。要是换成我被盯上,大概就不止是砸桌子了吧。我在厕所乱丢烟灰,被盯上的可能比宫下高上百倍。
自己的同学陷入了危险之中,我真的不能干些什么吗?
我进了厕所,像扯家常般留下以下讯息:
“宫下昌子似乎很受男生欢迎呀。宫下是天文学会的会员。今天晚上天文学会在学校有活动的样子。晚上9点她们会在教学楼门口集合哦。G.U。”这篇留言真烂透了,简直像故意说出来给人看似的。我祈祷那家伙会看到这篇留言,同时点燃了烟。其实现在我并不太想抽烟,只是习惯使然。
就在那时候,我感到有人进入了厕所。我紧张地把香烟丢入便器。当我意识到厕格的锁并没有锁上时已太迟了。
厕格的门被人打开了。开门的人是前川老师。
“你在这里抽烟?”前川用和授课时同样机械的语调问我,简直就像机器人。
“不是,我上大号。”我那样说着,若无其事地拉水冲厕。香烟被冲走了。还好前川没有细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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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厕所时我发现,前川后面还有一位清洁工老太婆,脸上布满皱纹。她脚上穿着黑色塑料长靴,手上则套着绿色树脂手套。
这里发生的事情老太婆全部看到了,心虚的我立刻快步离开。
放学路上,我去便利店,发现宫下在里面,正在翻杂志。我跟他打招呼:“嗨,东呢?”
宫下一见是我便立刻瞪起双眼:“我们在学校分开了,他说要送我被我拒绝了。你到底跑哪去了!那张桌子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给你忠告了。”
“你指袭击我的事?真的有人打算杀我?”她压低了声音:“犯人到底是谁?你知道吧。”
“不知道,不过也许今天晚上就能知道。”
“什么意思?”
“没什么,今晚你不要离开家门一步。明白吗?乖乖呆在家里。”
她板起脸:“别这么命令我!”我严肃地对她喊:“呆在家里!”店员吓了一跳,宫下也被吓着了。“那个家,我呆不下去……这里也是。”她低下了头。
晚上8点。天空没有月亮,云层很厚。真是月黑杀人夜。
按我要求穿着女性服装并围了围巾的东出现了:“上村,你的要求太怪了,换成别人我一定不答应。这样真的能够抓住袭击宫下的人吗?”我点头。如果真是人的话……快下雪了,我的鼻子与耳朵因为寒冷而感到很痛。
“让你穿女装是为了假扮成宫下。在那家伙袭击你时咱当场抓住他,很简单的计划吧?”
远远看去东很容易被误会成女生。“我要假扮成昌子小姐?你怎么不早说,我应该化妆的。”
我和东进了学校,在那假的天文学会约定地点——教学楼门口开始等待。距离约定时间的九点还剩下三十分钟。
开始下雪了。东好奇地问我:“那家伙到底是谁?上村你刚才有提过的,那家伙。”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今天或许不会出现,毕竟下雪了。详细情况以后我再跟你说明吧。”
东徘徊于教学楼的入口,而我则躲到暗处待机。只要有人靠近东,我就会立刻扑过去。
天更冷了。东孤零零站着,微微颤抖。半小时后有个人影过来了。我和东立刻紧张起来。人影不一会儿就走到中央通道,越来越靠近东所在的地方。
“对不起——”人影说话了。这声音似曾相识。
“对不起——站在那里的人——”人影呼唤着东。
我惊讶得跳了出来,那人竟是宫下昌子。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宫下说:“这不是上村吗?那边是……东吗?”看到一身女装的东,宫下瞪大了双眼:“为什么东会在这种地方?”
“这是有原因的。我不是异装癖。”东忙解释。
“以后再跟你解释。东,你像刚才那样继续呆着。”我说。
约定的时间到了。我抓起宫下的手腕回到暗处。东虽然很介意,但仍旧继续站在那里扮演宫下。
“不是叫你别出家门吗?为什么要来学校!”
“摆什么架子!我可是因为接到电话才过来的。”
“电话?”在黑暗当中,我看不到她的脸。
“嗯。叫我来学校,不来的话就揭发我的秘密。”
“那声音……”
“不清楚。连是男是女都无法分辨。大概用机器改变了声音。我当时还以为那人是你。偷东西和抽烟的事都只有你知道。难不成今天那张桌子砸下来也是你干的?”
“你误会了。那家伙见到你乱丢烟蒂了。所谓的秘密不是指偷东西的事,而是抽烟的事。”
“是吗……那个目击者到底是谁?我在接到那通电话之后,给你家打了电话。你妈妈说你今天要去学校做天体观测——”
为了出门我对老妈撒了谎。
“今天无法观测天象。告诉我真正原因吧。”
于是我把真正原因告诉了她。宫下静了下来。看来她应该理解当前情况了。
“所以我才叫你不要出门。用假冒者引犯人上钩的时候本人出现怎么得了?你最好回家。”我拿出一根香烟点着火。
“我想看看犯人的样子。”
“很危险。”
“你还不是一样,你带武器了吗?我觉得既然是犯人,总会准备一些武器的。所以我们两人一起猛扑过去抓住犯人绝对更有利。”宫下从我身上夺过香烟,把剩下的烟和打火机也夺走了。“全没收。”
突然一道手电光从背后照了过来,是前川。宫下慌忙把烟和打火机藏起来。连我刚才点燃的烟都来不及拧熄。
“宫下同学,原来你在这里呀。都九点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刚刚你母亲给我打了电话,她很担心你。”“骗人,”宫下低声说,“她才不会担心我。”
我和宫下走到街灯能够照射到的明亮场所,前川老师也不再拿手电照我们了。
“你是?”前川向我询问。“我是天文学会的,正在等我的朋友。”
东注意到我们,于是往这边走过来了。“虽然打扮挺奇怪,但他是我朋友。”东微笑着对他说。
“对不起,我想单独和宫下谈些事情。是关于她家里的情况。”前川说。我犹豫了一下,考虑到只要和老师在一起就不会被袭击,还是按老师说的让他们独处了。
“我明白了。我和他去那边。”宫下说。
“你们在这里进行天体观测?”前川问。
“不,我们打算到教学楼顶去。”我胡说的。前川是否注意到现在阴天呢?
“屋顶的门锁住了。你们到值班室去借钥匙吧。今天值夜班的是后藤老师。”
宫下避开前川的注视,双手悄悄放到背后。我想她应该是在藏起香烟吧。我与东决定去值班室。但是教学楼前门被锁上了,于是我们绕到后门。后门非常远,一定要走很久才能到。途中我跟东解释了关于天体观测的事情,并祈祷他到时候能够配合我。后门没有上锁,我们进了教学楼。楼内很安静,空气都像被凝结了一般。我和东摸索许久,终于把后门的荧光灯给打开了。东要去厕所,让我去跟后藤老师借钥匙。我独自一人来到值班室,值班室没人。后藤似乎外出了。我拿了屋顶的钥匙。与东会合后从后门出去,回到宫下与前川所在的地方时,那里却连人影都没了。环视四周仍旧没有找到他们,反而在灯光下发现了血迹,而且是刚滴下不久的。
这血是谁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两人呢?
“先去找他们俩。东你去那边找找。预防万一……我去叫急救车。”
“还要叫警察!”东跑去找他们了。为了寻找电话我得到教学楼去。最近的公用电话在教学楼中。我推门进了教学楼并开了灯。灯光只照到入口附近,走廊那边一片黑暗。
我举起话筒时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进了教学楼。
刚才我们到值班室去的时候这里的锁到底有没有锁上呢?
电话拨不出去。我感到话筒在颤抖。不对,颤抖的是我的手。
我的视线捕捉到一个发光的东西。是一个红色光点。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随即,电话被我丢开了。四周一片安静。
那发光的红点是烟。点燃的烟被人丢在了地上。是宫下!那是宫下从我身上夺走的烟。
不远处还有一点香烟烟火。具体的说是红点,红点向远处蔓延着。这是“面包屑”!是汉赛尔和格蕾特尔所使用过的点子!宫下就在那烟火的尽头,我如此确信着。宫下一定是假装晕倒,然后悄悄为香烟点上火再扔到地上,为了告诉别人自己的去向而留下了这个信息。我在黑暗当中沿着火光前进。
第二根,第三根。还在延续着。第四根香烟躺在楼梯上,于是我上了楼梯。
走上楼梯的时候我开始思考。那些血是属于宫下的吗?前川也被那家伙干掉了吗?
因为身处黑暗,我慎重地迈着脚步往上走。
混凝土的扶手像冰一般冷。深夜的学校中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荡,全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一个活人。那家伙到底把宫下与前川搬到哪里去了?我想象着宫下被人扛在肩上抬走的场面。
那家伙发现到宫下干的这些事了吗?也许是因为扒手惯用的手法比较厉害所以没被发现?第五根香烟在拐角处,第六根香烟落在二楼的女生厕所前。是之前遭受涂鸦的厕所。
我开始摸索厕所的电器开关,在黑暗当中我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开关一直找不到,我开始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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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我把灯打开了。女厕被照亮了。那是非常微弱,几乎要熄灭的青白色光线。它不规则地闪烁着,时而明亮时而暗淡。
在这样的光线中,影子在不断的颤抖着。但是女生厕所中没有人影,厕所里面的窗户映照出一片黑暗。
女生厕所一共有五个厕格并排着。最里面的两个厕格关着。
我的直觉告诉我那里面一定有人在。绝对不会错的。是那家伙?宫下?还是前川呢……我战战兢兢敲起最里面的厕格的门:“有人在里面吗?”
没人回答,我把手放到把手上,发现那厕格并没有被锁上。于是我小心翼翼打开,厕格中有个人倒下了。为了接住倒下来的人,刚才捡的香烟从我手中滑落。倒下的人是宫下,她已经晕倒了。我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尝试晃醒她。
宫下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她用单手拍打自己的后脑勺,向我望过来。“宫下,头被打伤了吗?”她努力站起来。我看着倒数第二个厕格。那家伙也许就躲在那里。我把门打开。结果发现里面的人是后藤。她晕倒了,额上还有血。“上村,那是后藤老师!糟了,不快点治疗的话……”
“前川在哪里?他不是和你在一块的吗?”
宫下说不知道,她走向洗脸槽,捡起只手套泡在水里,那是清洁工老太婆所使用的树脂手套。宫下把手套灌满冷水,压上后藤红肿的额头。
“你真的没看到是谁吗?”
“不知道,突然间就被人打晕了,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记得凶器是一个硬物。”
“犯人的脸呢?”
“没看到。等我恢复意识时,就发现你在摇我。”
恢复意识时?
“那些香烟是?”
宫下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我。“香烟?怎么了?”
连她也不知道,奇怪了,引导我到这里来的香烟是谁……
随着短暂的呻吟,后藤老师醒来了。“好冷!”她叫了出来。宫下拿来的装水的手套上有个小洞,水由洞口漏了出来。后藤环视着四周,再看看自己湿透的衣服,忽然哭了起来。宫下紧紧抱着她并安抚着她。
后藤的额头上有血,宫下似乎没什么异样。
在教学楼入口处滴下的血到底是谁的呢?如果宫下并没有受伤流血,剩下的就只有前川与“那家伙”。
宫下终于把后藤给哄安静了。
可后藤发现安在自己腰间的钥匙不见了。据后藤说,被袭击时她正在巡逻,因为事发突然而没有见到犯人的样子,连巡逻所用的钥匙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那些香烟是怎么回事?”我问,“那到底是谁放的?不是宫下,难道是后藤老师?”
“上村,从刚才开始我就不知道你在讲什么。香烟怎么了?”我指了指后面,宫下往地面望去。那里掉落着直到刚才为止还在女生厕所前燃烧着的第六根烟。烟头还没熄灭。
“这里?你之前说的抽烟的地方就在这里?”
“我在这里抽,然后因为觉得不喜欢,就扔在水桶里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抽过烟了。”
奇怪。这样的话那家伙到底是在哪里目击到抽烟的事情呢?还有在女生厕所的涂鸦……既然那香烟不是宫下放的,那么就是“那家伙”放的!我在心中把所有事情联系起来。那家伙的目的,圈套,罪,香烟,打火机,连那家伙的真正身份,在此刻我也知道了。
“你们两人现在立刻逃走。这是一个陷阱。打算以圈套抓住那家伙,却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宫下,今晚那家伙的目标不是你,而是我!”宫下与后藤的动作停了下来,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没错。”有声音从女厕门口传来。那一瞬间,整个空间都被冻结了。我缓缓转过头,见到某个人正站在女厕的入口。那是一个面戴剑道防具,手举木刀的人。是“那家伙”!它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因为戴着面具所以无法看到面容。
“我很想见你呀,G.U.君。”
那是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简直就像电子发声。
厕所中唯一的荧光灯在忽明忽暗地闪烁着青白色的光芒,好冷。连我的影子都在颤抖着。
“那是谁?”宫下问我。
“是‘那家伙’……”我的嘴巴无法自由动弹。
宫下问:“为什么他要袭击上村你呢?”
“香烟。因为我把烟灰弹得到处都是……比宫下你恶劣多了。”“我,拣到了打火机,G.U君,那是,你的东西吧?”那家伙说。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从防具后传来的声音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我是,G.U。看来你已经发现,那留言是我特意为你而留的了。没错。那时候,我,立刻就发现到,你想庇护宫下君。所以,我,决定反过来,把你,楸出来。我,很想见你呀,G.U君,我一直在想,你,到底会是怎样的人呢——”
那家伙摆好架势,我感到空气开始膨胀。它的身姿简直就像要把整个空间吸走的黑洞。我感到那家伙似乎存在于另一个次元空间当中。
“快逃!”我对宫下大喊。
“逃?”那家伙挥刀砍下,我为了护住头部而用手抵挡,立即感受到剧烈的疼痛。我只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染成了一片鲜红。
它似乎并没有在笑。我感到防具后仍旧是一付毫无表情的容颜。不,那是一个光滑的表面,那家伙并没有样子。它说过的,自己什么都不是。它再次挥刀直击我的头。我觉得耳朵似乎被削伤了,我倒在地上。“不要再打了!”宫下叫道。她不知何时站到了我的身边。危险!我心想着,这是在木刀的攻击范围内!我发现自己无法出声!一打开嘴巴,就会有血簌簌地往下流。咯哒,一只牙掉到地上。意识开始朦胧,就如同荧光灯一般,我的脑袋也迟钝起来。在不断重复的光与暗中,那家伙再次挥刀,攻击宫下。
掉落在地上的香烟引起了我的注意。火还没熄灭。我捡起香烟并奋力站了起来。我在摇晃。可是与此同时,我感到全世界也在跟我一起缓慢的摇动着。我把香烟插进了眼前的护具当中。
之后,我再次倒下了。那家伙一定很惊讶吧,会发出哀鸣吗?再次往上望,那家伙抡过头顶的木刀正对着我。太好了,木刀不是对着宫下。我舒了一口气。原来我基本上也是笨蛋呀,现在的我抱着一股十分安乐的心情去迎接木刀。
宫下在尖叫。
突然,那家伙被谁从后面攻击了。受袭的它栽倒在女生厕所深处。那是谁?站在女生厕所入口处的人……是前川。是前川攻击它的。前川脸上有血迹,站在他身后的是东。荧光灯的闪烁渐渐平稳下来了。光与暗的过渡显得极其缓慢。不,也许是因为我的意识开始变得异常,才会导致时间无限接近静止吧。
在厕所深处,我见到那家伙奋力爬起来。因为受到袭击,护具掉了。出现的是一副老太婆的面容。那家伙一头白发,满脸皱纹。
灯光的明灭变得非常迟缓。
她缓慢地站起来,望着我。终于,咕咕地笑了起来。然后,她突然破窗而逃,就像融化于黑暗当中一般,消失了。
四周的闪烁以飘雪一般的速度渐渐熄灭,我的意识最终变得一片空白。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身处保健室,已被缠上了绷带。
外面仍旧很黑暗。看来重伤只是我多虑了,没有骨折,真幸运。保健室的门被人打开了,是宫下昌子。“呀,你还活着。”
“我可是以为自己死了呢,刚才还上黄泉路了。藤子·不二雄老师在那里对我挥手,还说今年的机器猫大长篇记得要看。”
“真好,见到伟人了。”她坐在我身旁。
“话说回来,我父母离婚了。”她双眼通红,吸了一口气。我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说:“真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情。那家伙从二楼跳窗逃跑了,但是不管如何搜索都没找到。”“真是厉害的老太婆呀。”宫下从椅子上跳起来:“老太婆?”“那家伙不是老太婆吗?”“我们不是看不到他的样子吗?虽然护具掉了,但他立刻便跳窗逃走了。大家都没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但是,我见到了。“那家伙捡到了我的打火机。那是一种很特殊的打火机,不知怎么使用的人,拿在手上非常危险,因为那样会很容易烧伤手指。还记得那个树脂手套么,你为了后藤老师而装满水的手套。那上面开了一个小小的洞,我认为那是被打火机热熔的小洞。”
“树脂手套……是清洁的人用的?”这时候东进了保健室,他还穿着女装。“上村你还真是多灾多难!当我见到教学楼外面流血倒地的前川,还以为完蛋了。”据东所说,他在外面见到受伤的前川,把他救醒,两人觉得教学楼中唯一一个亮着灯光的女生厕所很可疑,就过来看看。我算是被他救了。
“你身上的绷带是后藤老师绑的。那段期间我一直在外面徘徊,但谁也没见到。凶手到底到哪里去了?”窗外还是一片黑暗,漫天飞雪重新扬起。
当我说出犯人是打扫卫生的老太婆时,大家都感到非常惊讶。
然而,那之后再也没人见过那老太婆。她就那样凭空消失了。就连清洁工名单上也没有那老太婆的名字。一直以来大家似乎都以一个固有名词称呼她,但如今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想起那到底是什么名词。
她消失了之后并再没出现。
学校开始变得很脏。或许是因为打扫的人都不在了吧?最近我都没有到那厕所看过,所以今天我决定去看看。厕所原本光滑的墙变得很脏,还有浓重的臭味。“留言板”上只留下了K.E和2C茶发两个人的留言:“我要毕业了。K.E。”
“我也是。然后,2年级时强迫我染黑发的老师我绝对不饶他!2C茶发。”
那是油性笔。在最后的时刻,他们用油性笔进行涂鸦。那是不能轻易擦掉的,属于他们的毕业纪念。
我决定追加留言。我把整个事件写了下来。包括在这个地方出现了奇妙留言对话的事,自动贩卖机的事,汽车的事,没有公开名字的她的事,最后还有老太婆的事。
整个墙壁充斥着我的留言。不知不觉间留言形成庞大的数量。那些字非常细密,整个墙几乎像被染成了一片黑色。因为是油性笔,它们将会残留很长的时间。我甚至想,要让尽量多的学生读到这篇文章。
但第二天,全部涂鸦都消失了!
油性笔似乎也敌不过某种异常的执念,一夜之间,整个厕所又恢复回以往闪闪发亮的状态。咯哧,咯哧。在无人的夜色当中,某人把墙壁刷得干干净净。
厕所也好,学校也好,所有东西经过一晚的洗礼之后变得非常干净。然后,墙上仅留下一个片假名涂鸦:“随意涂鸦是要不得的事情。”
久违的我再次为香烟点了火。
高中时,我发现剑道练习场的男厕相当干净,来的人也少,之后这里成了我的吸烟室。
有一天,厕所墙上被人写了:“不准在这里涂鸦。”写的人用的是片假名,内容也莫名奇妙,叫人别涂鸦,自己却做了。
隔天早晨又有人在墙上涂鸦,在“不准在这里涂鸦”的旁边写道:“我不知道写这话的是什么人,不过是你开始乱写的吧?!K.E。”K.E应是此人笔名。
傍晚又增加了两个涂鸦。“我喜欢这样涂鸦。全用片假名写真酷。2C茶发。”
“还是别乱涂吧。V3。”这两人各自在墙壁上留言,白瓷砖墙上,黑色的留言显得相当扎眼。
我偶然地带了支签字笔,便带着开玩笑的心理,写下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G.U。”G.U是我名字的缩写。
隔天早上我进厕所一看,“禁止涂鸦”的留言已被擦掉,取而代之的是用片假名写的:
“我不是什么人我是任何人也不是任何人到处都有我。”
我、用片假名留言的人、K.E、2C茶发和V3,共5人在使用这隔间。普通笔写的字可以擦掉,这样就能消掉旧留言写上新的。之后,每隔一段就会有人写新留言。
“真田老师有红色新车了,还是进口的。K.E。”
“我在商店看到2年D班的宫下,跟传言的一样漂亮。2C茶发。”“自动贩卖机实在太少!一间教室一台最好!K.E。”
“贩卖机多了空罐会增加,刚刚还有人乱丢空罐。V3。”
那个“我不是什么人”,用片假名写了:“V3说了相当正确的事。”他的留言有怪异的存在感。
三年级毕业前夕,“我不是任何人”写下留言:“学校的空罐太多了。”学校的空罐太多了?莫名奇妙。隔天午休时,好友东走近我:“出大事啦!学校的自动贩卖机坏了!”“喝水不就得了,自动贩卖机坏掉又不会死人。”
“是被破坏的!”
我愣了一下。“这个学校的空罐太多了。”那留言在我脑海中复苏。下课后,我又去那间厕所看了看。没有任何人在,墙上写着留言。“学校的自动贩卖机被某人破坏了。犯人该不会就是昨天写了‘空罐太多’的人吧,请你自首。V3。”
V3跟我想着同样的事,破坏贩卖机的该不会是用片假名留言的人吧?其后,用片假名写着:“工作结束自动贩卖机不该用我比谁都希望空罐数量减少。”
工作结束?
放学时我看到真田老师的车。他把车开到停车场,用停两台车的空间把车停好。
真无耻。我突然觉得心情恶劣,出校门后想抽烟,但打火机不见了,那是喷射打火机,火焰很足,点火后头部会变烫,乱摸的话会被烫伤。以前东就被烫伤过。这玩意很罕见,竟然丢了,我有些难过。
为买打火机我去了便利店。进店后发现了宫下昌子。就是留言里提到的宫下。她站在货架前,没发现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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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了架上的商品,缓缓放入口袋,然后又拿了一件,是橡皮擦,她像吸尘器一样把东西吸到口袋里,没付钱就走出店外。
在店门口我叫住了宫下,告诉她我看到了刚才的事,她用惊吓的表情回望我。
“你,你是谁?”她发着抖说,“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
她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因为太意外了,我一时也找不到适合的话。只能慢慢靠近她,在那一瞬间,她非常用力地打了我的脸。“不要靠近我!色狼!”她闪电般地跑掉了。
次日早上,我先来到那间厕所。“那家伙”又留言了。
“昨天我在这里捡到打火机。”
我也留下信息:“那是我的打火机。不要拿来放火。G.U。”
出了厕所后我向教室走去,在剑道场前遇到了北泽,他问:“和人打架了吗?脸都瘀青了。”
瘀青,不用说当然是被宫下打的。“算是吧。打我的人就像大猩猩一样。”我说。
午休时我和东在走廊偶遇今井,她陪着宫下。今井认出我了,脸绷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