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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走进寝室,就看见陈翰坤拿着一枝毛笔,面前摆着一张白纸。
那张白纸和挂历纸一样大小,纸的正中间画着一个圆圈,圆圈周围是一列一列的格子。格子里已经用毛笔字写满了一些姓氏,名字和数字。
陈翰坤提起毛笔,慢条斯理地在那张白纸上写下了一个“死”字。看着他摇头晃脑的模样,我心里突然有些烦躁,没好气儿地催促道:“天都快黑了,你写快点行不行!”
陈翰坤白了我一眼:“这事儿可不能快,要快的话。你自己来写。”
“好了。好了。闹什么闹,反正云峰还没有回来。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再说了,咱们几个,也就翰坤的毛笔字写得好点。其他人的字都拿不出手,要是写差了,碟仙不认识,可就坏了大事了,哈哈……”欧阳子青笑嘻嘻地打着圆场。
话音刚落。杜云峰便像鬼魅一样窜了进来。看到他两手空空,我忍不住问道:“你拿的碟子呢?”
杜云峰笑了笑,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黝黑的瓷碟子,得意地扬了扬:“这可是个古董呢。很有些年头了。”
“给我开开眼,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什么古董。”欧阳子青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抢杜云峰手里的碟子。
“哎哟――”欧阳子青叫唤了一声,他的手指被碟子边沿的豁口划了一道小口子,他捏住手指,鲜血一下就冒了出来。
“你怎么搞了个破碟子来,游戏还没有开始就让我见了红,不吉利啊。”欧阳子青看着碟子上的豁口,不满地对杜云峰说道。
杜云峰看着欧阳予青的手指。脸上突然露出一丝阴笑。他偏头看了看陈翰坤正在写着的白纸。开口说道:“还差几个方位没有写完,正好用你的血来写。”
“凭什么用我的血写方位啊!”欧阳子青叫了起来。
杜云峰依旧阴阴地笑着。说道:“一般的通灵仪式,如果能用人血做引子的话,效果会明显得多。”
“为什么不用你的血啊!”欧阳子青一边抗议,一边将自己受伤的手藏到了身后。
“谁说不用。四个方位,一人的血写一个!”杜云峰说完之后,也不管我们同意不同意。直接用碟子的豁口在右手无名指上划了一个口子,鲜血立马冒了出来。
“好吧。就这样办。”陈翰坤接过杜云峰手里的碟子,利落地在手指上划了个口子。见其他三人都见了红,我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依样画葫芦地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我先写吧,你们动作快点,要不伤口上的血该凝住了。”杜云峰说完,就俯下身子,伸出指头在纸上写下了一个血红的“东”字。随后,我们也依次写下了“西”,“南”“北”三个血字。
“还有一个‘中‘宇谁来写?”看着中间放碟子的圆圈里依旧空着。我随口问道。
杜云峰笑了笑说:“一人写一划吧,还是我来开头。说完之后,他便伸手在纸上写下了一竖,写完之后,他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欧阳子青写了‘中’字的第二划。写完之后,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写这一划比写前面一个字还疼啊。”
“真的假的?”陈翰坤也伸手写了第三划。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欧阳子青并没有骗人。
看到他们的样子,我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躲什么躲,快写!写完就可以开始玩碟仙了!”陈翰坤和欧阳子青一边一个。将我硬架到纸前,杜云峰拉着我的手。写下了那最后的一竖!
就在我要将手指拿开的时候。却突然感觉那纸上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那力量将我的手指吸在了纸上。并通过我手指上的伤口,吸吮着我体内的鲜血……
一切就绪之后。我们四个人便将那张写满了毛笔宇和血字的白纸摆到寝室中间的凳子上。围坐起来。杜云峰小心翼翼地将那个黝黑的瓷碟子倒扣在了纸的正中央,盖住了那个血淋淋的“中”字。
我们正要把手指放到碟子上去。杜云峰突然拦住了大家,他的目光在我们三人的脸上梭巡了一圈。这才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在玩之前,我再把几个规矩说一遍。你们可记住了,千万别犯规。如果谁犯了规,到时候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你们可别怪我。”
原本玩碟仙的规矩我们都已经烂熟于心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人对杜云峰的话提出异议。
“第一,心诚则灵。请碟仙时脑子里一定不要有杂念;第二,不可问碟仙冤情和死因;第三,不可对碟仙不敬。问完问题后一定要恭送碟仙;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在碟子没有回到中央位置之前。谁的手指都不可以拿开。”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杜云峰说话的声音有些怪怪的,和他平时说话的声音完全不一样,就像是另外一个人在说话。我疑惑地看了看欧阳子青和陈翰坤,却发现他们两个人的面色十分平静,并没有什么异样。
大概是我第一次玩碟仙,有些神经过敏吧,我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与此同时,他们三个人已经把手指放到了碟子上面,我犹豫了片刻,也将手指放了上去。
按照请碟仙的规矩,我们将手指放到碟子上之后,应该抛开一切杂念,在脑子里召唤碟仙出来。但是,我的思想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我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他们三人。发现他们就像入定了一般,一动也不动。www.guipp.com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我觉得我们所处的这间寝室里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住了。那凝结的空气将我们几个人团团包围在里面。让我们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开来。
正当我为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惶恐不安的时候,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便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于是,我不由自主地转头朝窗口望去。
这一望,我的头皮一下就炸开了!
窗户上,竟然贴着一张脸!那张脸
整个地贴在玻璃窗上,五官完全被玻璃压平了,他似乎正使劲地想要从窗户外挤进寝室里,面目扭曲而狰狞。
“糟糕!”我心里一惊,脱声叫了起来,手指也随即离开了碟子。
“你干嘛?碟仙还没有请来就把手指拿开,你想死啊!”坐在我对面的陈翰坤见状,冲着我怒喝道。
我定定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地开口说道:“碟仙已经来了,不过被我们关在了窗外。”
那三人一听我的话,不约而同地扭头朝窗口看去!当他们看到那扇紧闭的窗户时,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而当我再一次望向窗口时。却发现那儿空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人脸。
我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凉气儿,心有不甘地嘟哝道:“刚才,我看到窗外有一张脸……”
我的话音未落,欧阳子青已经醒悟过来了:失声叫道:“对啊。我们竟然忘了给碟仙留进来的通道了。等等啊,我去把窗户打开。重新来过……”
欧阳子青把窗户打开,重新回来坐下之后,又把手指伸到了碟子上。而我们三人,却谁都没有动作,他急了:“你们愣着干嘛。快来啊。”
大家都默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整个寝室里的气氛尴尬而诡异。过了好半天,欧阳子青终于泄气了,他拿回了手指说要睡觉不想玩了。
将请碟仙的道具收拾好。胡乱塞到床下之后,我们便各自钻进了被窝里。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因为。我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张贴在窗户上的脸。
由于奠名其妙的失误。这次请碟仙的招鬼游戏以一种怪异的方式失败了。我们谁都不敢肯定,窗外的那张脸是不是我们请来的碟仙,更不知道它会不会因为没能进来而迁怒于我们。
夜已经深了,寝室里却仍旧时不时地响起翻身的响动。那响动让我知道,他们三人和我一样,都没能入睡。但即便如此,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一句话,这种无声的折磨让我产生了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我再也撑不住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个周末,我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中午时分了。吵醒我的喧闹声是从寝室外面的走廊里传来的,我跳下床。冲到门口,拉开门探出头张望了一下,发现大家都朝楼梯口涌去。
我一把拉住隔壁寝室的一位同学,问道:“出了啥事儿?你们跑什么啊。”
“河边发现一具尸体,我们去看热闹。”那同学说完,甩开我的手便跑开了。
我回过头去,中气十足地吼道:“都起床了,学校里死人了!”
吼完之后,我却一下愣住了。因为我发现,陈翰坤、欧阳子青和杜云峰他们三人竟然都穿得整整齐齐地坐在各自的床边,齐刷刷地盯着我。
“你们都穿好了啊,嘿嘿,等我一下。我马上就穿衣服。穿好就一起去看热闹。”我讪笑着冲回床边,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着。
杜云峰看着我,冷冷地问道:“你就那么爱看死人?”
我觉出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味儿,手上动作慢了下来,问道:“你什么意思啊?”
杜云峰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我的问话。而是抬头把目光投向窗外。
“你就不怕那死人昨晚我们已经看过了。”陈翰坤的一句话点醒了我,昨晚的情形顿时在脑海里苏醒过来,我一下就僵住了。在我们学校,只有一条小河,而从我们寝室的窗口望出去的话,正好可以看见那条小河,难怪他们会把河边的尸体和昨晚的人脸联系到一块儿。
这时,原本一直盯着我看的欧阳子青把目光移开,他瞧了瞧另外两人,迟疑了一下,说道:“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吧,亲眼证实一下。”
陈翰坤脸上露出犹疑的表情,片刻之后,他便下了决心,说道:“走,看看去!”
在围观的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我们四个拼命挤到了人堆的最前面,却被一条警戒线给拦住了,不过,那条警戒线并不影响摆在河边的那具尸体映入我们的眼帘。
几个穿着警服的在人群前维持着秩序,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正蹲在尸体旁边做着检查。那具尸体大概已经在河里泡了好几天了,全身都已经泡胀了,有些部位的皮肤甚至已经被泡烂了,像嘴一样张开着,露出了里面泛白的筋肉。旁边已经有人看不下去,跑到一旁的树边吐了起来。
这时,其中一个穿白大褂的家伙将尸体翻了过来。让我们终于可以看见尸体的正脸了。我仔细地辨认着那张肿胀发泡,完全看不清面目的脸,始终没能看出来,它和昨晚出现在我们寝室窗外的脸有什么相同之处。
我刚松了一口气。却突然看见那具尸体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直勾勾地和我对视着。而最让我感到恐惧的是,那双眼睛根本就不像整具尸体那样残破腐败,它看上去竟然是活生生的。
这诡异的发现让我寒意顿生。心里一阵阵发毛。
我再也不敢继续看下去。转身想要离开。可就在这时,那双瞪着我的眼睛猛地崩出了眼眶,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快地朝着我射了过来。顿时,我完全被吓傻了,甚至失去了逃离的勇气,只能呆呆地木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不是那张脸。就一淹死鬼。没什么好看的,走啦,还发什么愣。”身旁的欧阳子青推了我一把,我猛地回过神来。原来,刚才那一幕只是我的幻觉,那尸体的眼睛一片死灰。虽然它的确是朝着我们站立的方向瞪着。却并没有复活。
正当我们转身准备离开时,陈翰坤突然“啊”了一声。我们转眼看去,发现他像是被谁施了定身法一样,怔怔地望着河边。脸上写满了掩饰不住的恐惧。
我们顺着陈翰坤的目光看过去,一下子全都傻了眼。那具尸体的手上。握着一个黝黑的碟子,那碟子的边沿。赫然有一个小小的豁口。
我们飞快地逃离河边。冲回了寝室。一进屋,杜云峰就俯下身去。从床底把昨晚玩碟仙的道具掏了出来。
当我们四个人七手八脚地将那张裹成一团的白纸展开后,全都呆住了!白纸里面空空如也,原本裹在里面的碟子,早已不知去向。
“碟子不见了!我们都得死!”杜云峰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冷冰冰的。
“一个破碟子,不见了就不见了,什么死不死的!”陈翰坤不满地冲着杜云峰吼道。不过,任谁都能听出来。他的吼声,有些微微地发抖。
“也许,云峰说得没错,我们都得死……”一向沉稳的欧阳子青竟然也说出了这样的话。我们不由得一起把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你们看我干什么,还是看看这张纸吧。”
听欧阳子青一说,我们赶紧把目光移到了那张纸上。纸上。昨晚我们用鲜血写下的几个字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那些写字的鲜血不但没有凝固。还像一只只丑陋的蚯蚓一般,全都朝着一个方向流去。
所有的鲜血,最后都流到了一个字上面。那是一个“死”字!
看着那个血淋淋的“死”字,一股凉意窜上了我的脑门儿。我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河边那具尸体,它似乎正在悄悄地靠近我们,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得意洋洋的狞笑……
我们四个人不知所措地坐在寝室里,哪儿也不敢去。即便如此,我依旧
感受到了一种浓浓的恐惧情绪在我们之间悄然流淌。虽然没有人知道,属于我们的噩梦来自何时何地,来自何方,但所有人都明白一点,那就是未知的恐惧一定比已知的恐惧更能让人感到战栗。
傍晚时分,杜云峰终于坐不住了。他起身朝寝室门外走去。欧阳子青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去哪儿?”杜云峰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径直走出了寝室。
“那小子肯定是去吃饭。咱们也去吧。”欧阳子青也站了起来,对我们招呼道。
我们三人走出了寝室。朝着学校食堂走去。一路走着,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时不时会有同学用奇怪的眼神儿看着我们,有的还悄悄地对我们三人指指点点,而当我们看向对方时,他们又会赶紧把目光移开。
我看了看陈翰坤和欧阳子青,他们两人看上去虽然略显疲倦,但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而且,他们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旁若无人地走着。既然他们俩都能心安理得。我也打算不去多管闲事了。
可是,这样的状况愈演愈烈。当我们路过操场时,迎面走来的一个学弟看到我们后,远远地就躲到了一边。看着学弟畏缩的样子,我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火气,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问道:“你干嘛躲我们!”
“谁躲你啊,我让路给你过都不行啊!”学弟昂首争辩道。
在陈翰坤和欧阳子青的规劝下,我放开了那个学弟。谁想那个学弟跑开时,居然丢下了一句话:“什么世道。寝室里死了人就可以横着走路啊……”
2
寝室里死了人!
学弟的话让我心里一惊,难道先我们离开寝室的杜云峰出事了。我立刻转身追上了那个学弟,凶神恶煞地问道:“你说谁死了!”
学弟似乎被我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坏了,他战战兢兢地哆嗦着,却始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一时惹得我火冒三丈。失控地扬起了拳头。
好在这时陈翰坤和欧阳子青追了过来,他们一边拉着我,一边向那个学弟点头致歉。我极力压抑住心头的火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向那个学弟问道:“我再问你一次,刚才你说谁的寝室里死了人?”
“就你们寝室啊。好像叫杜什么峰来着。中午有人在河边发现了他的尸体。这么大的事儿。你还不知道?”学弟脸上的表情愈发地怪异了。
中午在河边的那具尸体是杜云峰!我和陈翰坤、欧阳子青面面相觑,对于我们三个人而言。就算是听到地球马上要爆炸的消息,也比不上这个消息来得震撼。
“他在骗我们,他说的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过了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看着那个已经跑远的学弟的背影。我又拨腿想要追过去问个明白。
陈翰坤一把拉住我。说道:“你追他有什么用,还不如再去河边看看。”
“尸体是中午发现的,现在都傍晚了。警察勘察完现场后肯定已经把尸体拉走了,还看什么看。”欧阳子青一直都是我们中最清醒的一个,他说的话向来都很有道理。
我们三个人站在操场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正在这时。我突然看到系主任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他一看到我们。就远远地招手喊道:“喂,正好想去找你。跟我去一趟校办。”
从系主任阴沉的脸色上,我们就能猜到不会有什么好事。而他接下来的话。更证实了这一点:“待会儿警察问什么。就说什么,不许隐瞒。”
虽然他的话基本可以让我们肯定了杜云峰的死讯非虚,但我心里还是抱着一线希望。便试探着问道:“警察找我们有什么事啊?”
“你们寝室的同学死了,警察还不该来问问话啊。”系主任没好气地回答道。
我们垂头丧气地跟在系主任身后,朝校办走去。走着走着。身旁的陈翰坤突然碰了我一下,我偏头看去,欧阳子青正冲我一下一下地张着嘴巴,又仔细瞧了瞧,终于发现他是在说着无声的哑语:“说不说?”
我明白欧阳子青的意思。他是在询问我们,是否要对警察说我们跟杜云峰一起玩碟仙的事。我考虑了片刻,坚决地摇了摇头,陈翰坤见状,也跟着摇了摇头。之后,三个人又十分默契地一起点了点头。
进了校办之后,欧阳子青和陈翰坤全都一言不发,让我一个人应付警察的问话。警察对杜云峰死前的情况询问得十分详细,我除了将我们与杜云峰一起玩碟仙的事情隐瞒了以外。其他的事情均是知无不言。
从校办出来时,天色已经黑尽了。而我们三个人的脚步,比夜色还要沉重。因为警察在讯问我们时,无意中透露出一个信息,从杜云峰尸体的腐败程度来看。他的死亡时间是一周以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现在回想起来。昨晚的碟仙游戏。处处透露着诡异。我们在玩完之后就身不由己地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惶恐之中。并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恐怖降临。但我们万万没有想到,其实早在游戏开始之前,恐怖就已经悄然而至了。
假如杜云峰在一周之前就已经死了。那么昨晚拿来那个黝黑的碟子,并和我们一起玩碟仙的,难道是他的鬼魂!
我们竟然和一个鬼魂在同一个寝室里住了好几天而不自知。甚至还和它一起玩了一次招鬼游戏。而这些。都还不算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我们竟然在大白天。和这个鬼魂一起去河边。欣赏它自己的尸体。
整件事情,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走到寝室楼下,我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我们的寝室,发现寝室里亮着灯光,便随口问道:“先前我们离开时。地望着我!一时间。我吓得肝胆俱裂,扔掉手里的水瓶,转身逃出了水房。
冲进寝室之后。我关上门。一边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结结巴巴地对欧阳子青和陈翰坤说:“我看到杜……杜云峰了!”
奇怪的是,对于我如此惊悚的告白。欧阳子青和陈翰坤居然没有任何反应。我诧异地看了看他们,这才发现。他们两个人都有气无力地坐在床边,脸色一片惨白。
“你们怎么了?”我脱口问道。
欧阳子青抬头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移到了窗户上,颤抖着冒出一句话:“我们……也看到他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是在惶恐与惊悸中提心吊胆地度过的,杜云峰会以各种猝不及防的方式,时不时地出现在我们的眼前。虽然每次他都是一晃即逝,也没有给我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却使我们的神经备受折磨。
而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每天夜里,当我们睡着之后,他都会潜入我们的梦中,让我们三个人做同样的梦,然后再被活活吓醒。这样捱了不到一周时间,我们三个都换上了同样一副尊容;蓬头垢面、眼窝深陷,面色苍白。
这天夜里,我们三个都不愿意回到寝室去,于是在操场上没精打采地转着圈。不知道转了几圈,我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发出了“哎”的一声轻叹。回头看去,原来是正在打扫操场的校工,于是便没有理他。继续朝前走着。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天,你们都得去陪他……”身后又传来了那个校工的声音。
这一次。我们三个人都听得格外清楚。只愣了短短片刻功夫。我们便回过神来,一起冲到了那个校工身旁。
“你刚才说的什么?”陈翰坤急吼
吼地问道。
那校工微笑着答道:“我说的什么,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从校工脸上高深莫测的微笑中。我们仿佛看到了希望。欧阳子青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能解决我们遇到的事?”
校工摇了摇头,道:“自己的事。只能自己解决,别人顶多帮你们搭把手而已。”
“大师,您一定得帮帮我们。”听他这样一说,我们再无疑虑。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生怕他转身离去。
“我可不是什么大师,我姓项,你们叫我项大哥就行了。”那校工笑着拂开我们的手臂,说道,“如果我不想帮你们,也不会多嘴开口了。“
项大哥住的小屋,位于学校最角落的墙角边。屋里一片漆黑。他让我们在屋外等了片刻,待屋里亮起来后。才叫我们进去。进屋之后,我们发现他屋里竟然没有电灯,而是点着两只微弱的蜡烛。
欧阳子青问道:“你为什么不用电灯?”
项大哥反问道:“电灯有什么好用的?”
陈翰坤说;“电灯比蜡烛亮。看东西看得更清楚。”
项大哥笑了笑。说道:“有些东西。看不清楚比看清楚了更好。”
落座之后,项大哥就叫我们把最近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听。我们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我们说的时候,项大哥一直都没有插话,只是越听到后面。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凝重。
好容易讲完了。陈翰坤愤愤地发了句牢骚:“杜云峰这小子,以前性子挺温和的,谁想死了之后这么难缠。”
他的话音刚落,项大哥就摇了摇头,问道:“你们都觉得是杜云峰在缠着你们?”
“不是他还会是谁?”我们都点了点头。
“你们错怪他了,真正缠着你们的并不是他。他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工具罢了。”项大哥低头想了想。说道,“只有知道他死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才能查出是谁藏在他的灵魂后面搞鬼。”
“他死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警察都没有查出来,我们怎么能知道呢?”欧阳子青沮丧地嘟哝道。
“梦鬼!”一项大哥嘴里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了。
梦鬼,其实就是一种通灵术,其作用是让生者在梦中与死者的鬼魂对话。梦鬼的操作方法很简单,只需要穿上一件死者生前穿过的内衣,并在入睡前念上一句咒语就行了。当生者入睡之后,就会梦到死者,并与死者对话。
梦鬼时的惟一禁忌。就是施术者不能被中途惊醒,否则他的灵魂就会羁留在梦中。整个人变得痴呆或者疯癫。
项大哥在分别询问了我们三个人的生辰八字之后。便指定了由陈翰坤为梦鬼术的施术者,单独向他教授了梦鬼术的咒语和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之后,项大哥叮嘱我和欧阳子青,在陈翰坤梦鬼时,必须一刻也不离人地守护着他,避免他遭遇意外情况,被中途惊醒。
告别项大哥回到寝室之后,欧阳子青撬开了杜云峰的柜子。找出一件白色的T恤,递给陈翰坤。陈翰坤接过T恤,却犹犹豫豫地拿在手里,半天也不往身上穿。
“你在想啥?赶快换上开始吧。”欧阳子青催促道。
“我……我有点害怕!”陈翰坤的脸色十分难看。
“有什么好怕的,这几天晚上,我们每夜都会梦到他,还不是没事。”欧阳子青好言好语地安慰着陈翰坤。
“可是,我觉得这次不一样……”陈翰坤低声嗫嚅道。
“这说不定是最后一次了,只要你在梦中问清楚杜云峰死前发生了什么事,项大哥就可以找到解救我们的办法。你也不愿意以后天天都梦到他吧。你就牺牲一回。争取一劳永逸。”我拍了拍陈翰坤的肩头。鼓励道。
陈翰坤终于点了点头。磨磨蹭蹭地脱掉自己的衣服,将杜云峰的T恤穿到了身上。等他换好衣服以后。我们就硬将他摁到床上,让他赶快入睡。
陈翰坤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完了咒语之后。就闭上双眼。我和欧阳子青也安静下来。守着他,等待他进入睡梦之中。
让人郁闷的是,陈翰坤竟然久久不能入睡。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他的眼睛虽然一直紧紧地闭着,人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着饼子。
看人睡觉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没过多久,我和欧阳子青就一个接一个地打起了哈欠。这样可不行。该睡的那个人睡不着,我们这两个不该睡的人反倒先睡着了。真要出现什么状况,那可就惨了。
我伸手推了推欧阳子青,对他说道:“要不,我们俩轮流守着他。你先去睡会儿,待会儿我叫你起来换我。”
“嗯。”欧阳子青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倒头便睡。片刻之后。我便听到了他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不对,应该是两个人的呼噜声,陈翰坤这会儿,终于也睡着了。
我百无聊赖地盯着熟睡的陈翰坤,眼皮却越来越重。为了让自己不会睡着。我狠狠地在自已的手臂上揪了一下。疼痛让我的脑子清醒了一些,我看了看陈翰坤。他依旧睡得十分香甜,连表情都没有太大变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在梦中见到杜云峰没有。
又坐了一会儿。我觉得有些口渴。便起身走到窗前的桌子边上。想要找点水喝。我刚倒了一杯水。突然发现窗户竟然是开着的。于是就探出身去,想要关上窗户。
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瞟到寝室楼下站在一个人影,那人影让我感觉十分熟悉。我急忙凝神细看。这一细看,我身上的汗毛立刻就竖了起来!
那个人竟然是陈翰坤!
陈翰坤不是一直在床上睡觉吗,他怎么会跑到楼下去了?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了我的心头,我缓缓地、缓缓地回过头。朝陈翰坤的床上望去……
3
陈翰坤疯了!而我。正是导致他变疯的罪魁祸首。
我把一个装满水的杯子,扔到了熟睡中的陈翰坤头上,将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而醒过来之后的陈翰坤,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只会不停地重复念叨着一句莫名其嫂的话:“我不想去……我不想去……”
欧阳子青揪着我,愤怒地质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低着头一言不发。因为我不知道,我如果告诉他,当时我用杯子砸的是杜云峰的尸体,他会不会相信。
天一亮。我和欧阳子青把陈翰坤锁在了寝室里,径直去了项大哥的小屋,但项大哥却不在屋里。我们俩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学校里四处乱窜,希望能够找到项大哥,可惜的是。我们找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都没能看见项大哥的身影。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回到顶大哥的屋里,等着他回来。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正当我们等得快要绝望了的时候。项大哥终于回来了。一见到项大哥。欧阳子青就冲上去。将昨晚的意外告诉了项大哥,讲完之后,他又迫不及待地问道:“我们现在又该怎么办?”
这时,项大哥突然用凌厉的目光扫了我一眼。那目光让我有些心寒。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欧阳子青见状,也回过头来看着我。在他的目光里,我分明读出了些许的不信任。
虽然出现这样的状况,是我没有预料到的,但是他们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我讪讪地说道:“我有些闷,想出去走一会儿。”
项大哥定定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最后终于点了点头,说道:“你去
吧。”
我在项大哥的屋子外面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欧阳子青才从里面走了出来。我急忙迎了上去。问道:“项大哥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回去吧。”欧阳子青一边低头走着路,一边搪塞道。“他现在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让我们回寝室等着。他想到办法会告诉我们的。”
我有些不相信欧阳子青的话。但他既然不愿意说,一定是项大哥的意思,对此我也无可奈何,只好跟在他的背后回了寝室。
回到寝室之后,欧阳子青先看了看陈翰坤,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便也脱了衣服。躺到了床上。很快,他便发出了很响的呼噜声。
见陈翰坤和欧阳子青都睡着了,我也只好脱了衣服上床睡觉。可是,当我的头挨到枕头的那一刹那。脑子里却突然一个激灵。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我仔细想了想,顿时就明白了。
不对劲儿的是欧阳子青,他平时睡觉,虽然也会打鼾。但他的鼾声一直都很小,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响亮。此时的他,压根儿就没有睡着,他只是在装睡。想通了这一节。我自然也不敢再睡了,只能半眯着眼。打起精神悄然等待,等着看欧阳子青到底想要干嘛。
不知道躺了多久,我听到欧阳子青床上传来了十分细微的响动,赶紧闭紧了眼睛。调匀自己的呼吸,装成睡得很熟的样子。
不一会儿,我便听到欧阳子青下床的声音。他下床之后,我从他的脚步声里听出他走到了我的床前,我虽然闭着眼睛,却也感觉到他俯下身查看我睡熟了没有。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却是渐渐地远离了我的床边。随后。我便听到了开门声。
他要去哪儿?我仔细凝听着,等到门外的声音完全消失了之后。才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胡乱地披上衣服,追了出去。
夜色下的校园。静谧得让人心悸。我远远地追在欧阳子青的身后,动作十分小心,生怕一不小心。会让他给发现。
跟了一阵,我便明白了他要去哪儿,当看到他的身影走进了项大哥的小屋之后。我就在路旁的一片灌木丛里躲了起来。
等了大概一刻钟时间,欧阳子青便从项大哥的小屋里出来了。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见他的双手捧着什么东西。我一动不动地藏在灌木丛中,等待着欧阳子青走了过来,当他走近之后,我终于清楚地看到,他手里捧着的。是一个黝黑的瓷碗,碗里盛着一些深色的液体。
吃粮!我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这个诡异的招鬼游戏。
吃粮的玩法是用古旧的碗蒸一碗白米饭,杀雄鸡一只,把鸡血淋于饭中至和饭齐。然后在夜深人静之时,找一个十字路口,将血饭摆于路口中央,绕饭行走。一边走一边在口中默念:过往鬼神,请来吃粮;若吃我粮,请解我难。
假如真的请来了鬼神,饭碗中的鸡血就会渐渐地漫出来。当看到鸡血从饭碗里漫出来时。立即把事先准备好的白纸铺到碗边,然后背过身去。提出问题。当问完之后,如果听到身后传来碗破裂的声音,就证明鬼神已经回答了问题,答案已经用鸡血写在了白纸上面。
不过。传说中的吃粮,是一种很冒险的招鬼办法,而且有许多蔡忌。比如问完问题后千万不要在碗没有破裂之前回头;看完纸上内容要立即到十字路口焚烧。碗和粮必须找一个背阴处深挖埋掉;还有就是不能让其他人看到纸上内容,也不可透露纸上内容。
而这些都还不算最恐怖的。最恐怖的一点是,用吃粮的方法请来的鬼神,一般不会白白地回答问题。它们在白纸上留下问题答案的同时,往往还会留下交换条件,其中最严重的条件,便是要你在几天之内死去。
我悄悄地跟在欧阳子青的身后,心里却隐隐约约地升起了一丝忐忑不安的感觉。我们之所以走到现在这样的境况,似乎正是从玩了碟仙那场招鬼游戏以后开始的,自那以后,我们便像是陷入了恐惧的沼泽之中,虽然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自拔。后来,我们遇到了项大哥。便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可是他的解决办法,竟然是比碟仙更为诡异恐怖的招鬼游戏。
这些招鬼游戏。到底能不能将我们从恐惧的沼泽里救出来?假如不行的话,我们又会不会越陷越深,最终坠进更黑暗的深渊之中呢?
当我脑子里被这些疑惑困扰成一团乱麻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欧阳子青停了下来。我仔细一看他站立的地方,心里一下就毛了。他竟然来到了发现杜云峰尸体的那条河边。
难道,他不是要玩吃粮!
我躲在一棵树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欧阳子青。只见他把手里的血碗摆到了地上。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白纸铺到了地上。看到那张白纸,一阵深深的寒意从我的心底冒了出来。并沿着我的脊梁直冲脑门。
那白纸。正是我们那天晚上玩碟仙时用过的那张!
欧阳子青微闭着双眼,嘴里念念有词。围着那个摆在白纸上的血碗转起了圈。他的动作机械而僵硬,脸上的表情似癫似狂,看上去格外阴森。
突然,欧阳子青脚下的步子迈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甚至快到了让我看不清他的身体,只看到一个影子,像风一样围着血碗转圈。
一个活人的速度,真的可以快到如此地步吗?眼前的一幕让我目瞪口呆,欧阳子青的速度已经快到了非人的地步。这一切,完全超出了我的知识所能接受的范畴,也颠覆了我对整个世界的感官。
刹那之间,我的脑子里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我觉得自己此时所处的地方,也许根本就不在人间,而是在……
欧阳子青不知道转了多少圈。速度又渐渐地慢了下来,而且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完全停了下来,背对着血碗站住了。
这时候。我又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了。天啦!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那张脸上的皮肉,就像是被风吹得变了形。还没有恢复过来一般。胡乱地堆在脸上。
我不敢再继续盯着欧阳子青那张怪异的脸看,把目光移到了那个血碗上面。血碗安静地摆在白纸上。没有一点动静。碗里的血,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漫出来。而血碗本身,更没有丝毫破裂。
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我迷惑不解的时候,耳中忽然昕到了一阵“哗哗”的水声。我急忙循声看去。发现那声音来自小河中央。而就在发出声音的地方。水面上冒着一簇浪花。那浪花。正朝着岸边移动。
当我发现那浪花移动的方向正是欧阳子青站立的地方时,心里蓦地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我顾不上再隐藏行踪。猛地从树后冲了出来,冲着欧阳子青大声喊道:“子青!快跑,你后面有东西!”
我的话音还没有落地,水里的浪花已经移动到了岸边。只听见“哗――”的一声巨响,一个东西从水中冒了出来,迅疾地扑向了欧阳子青的背后。而欧阳子青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来自身后的危险,只是傻傻地望着我。眼神里流露出惊恐与绝望。
在我冲向欧阳子青的同时,也看清楚了那从水望冲出来的东西,正是杜云峰那具泡得肿胀腐烂的尸体!
我无暇细想那具已经被警察搬走的尸体怎么会又回到了河里,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能将欧阳子青从它手里救回来的话,欧阳子青无疑也会变成和它一样
的尸体。
杜云峰的尸体已经伸出发胀的双手,从身后扼住了欧阳子青的咽喉。欧阳子青就像是被吓傻了一样。竟然没有丝毫挣扎,任由着杜云峰的尸体将他往河里拖去。
我拼命地冲过去,当我离欧阳子青还有一丁点距离时。却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摔倒。
我稳住身子,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踢到的正是欧阳子青摆在白纸上血碗。血碗已经被我踢翻了。碗里的鲜血酒了出来。四处淌开。在白纸上流成了五个猩红的大宇――人间的尽头。
我一下就傻了,呆呆地站在那儿。脑子里一片空白。与此同时,一个凄厉的惨呼声从河里响了起来:“我不想去啊……”
我立刻就听了出来,惨呼声正是欧阳子青的声音。赶紧收敛心神,向河中央望去。
河中央。杜云峰的尸体已经沉入了水中,欧阳子青也只剩下上半身在水面上拼命地挣扎着。我心里大急,不顾一切地准备跳下河去救回欧阳子青。
“不要!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我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与此同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肩头。
我回过头去,看清了抓住我的人居然是项大哥。我被他抓住之后,怎么也挣脱不开,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欧阳子青在我眼皮底下被杜云峰的尸体拖进了水底。
后来,我像疯了一样。对着项大哥拼命地拳打脚踢,责骂他是个冷血动物,不但自己不帮忙教人,还阻拦我去救人。
项大哥一直等我骂够了,打累了之后,这才冷冷地抛下一句话来:“你确定。你要去救的是个活人吗?”
项大哥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厉声质问他:“你什么意思?”
项大哥冷哼了一声,说道:“看来只有让你看到真相,你才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真相?”我疑惑不解地问道。
项大哥却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蹲下身去,伸出大拇指在地上的白纸上沾了一点从打翻的血碗里酒出来的鲜血。随后。他把沾上血的拇指举到眼前。嘴里不知道。嘀嘀咕咕”地念了句什么。
我奇怪地看着项大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谁知他趁我不注意,飞快地把拇指摁到了我的眉心上。顿时,我的脑子一下子就变得迷迷糊糊的,眼前的一切似乎也变得扭曲起来。
“灵血招鬼,生魂离窍。迷离幻镜,死灵重现。”这时,项大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不过,那声音断断续续的,而且尾音拖得很长。昕上去仿佛比平时正常说话的声音要慢了好几倍。
项大哥的话音一落。我就感觉自己的意识变得清醒起来了,而眼前的一切也发生了变化,变得格外清晰。正当我感到迷惑不解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走了过来。我感觉那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便一直盯着他看着,等那人渐渐地走近了,我终于看清楚了他的样子之后。头皮一下就麻了!
那个人竟然是杜云峰!此时的他,看上去和生前一模一样,并没有变成肿胀腐烂的可怕模样。可越是这样,我心中的恐惧之感越盛甚。
杜云峰径直朝我走了过来,我想要拔腿逃开,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能动。只能定定地杵在原地。任由那恐惧一点一点地胀满了我的心房。
终于,杜云峰走到了我的面前。这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居然像是根本没有看到我一样,自顾自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然后蹲了下去。
杜云峰将手里的东西展开。铺到地上。我这才看清楚,那是一个用黄表纸剪成的真人。那纸人和真人一样大小。身上画满了奇怪的符号。
接下来,杜云峰将自己的右手食指伸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然后用另一只手捏着那根被咬破的手指指腹。使劲地挤了一下。鲜血一下就从指尖冒了出来,他痛得皱起了眉头。
随后。杜云峰再次蹲下身去,将指尖的鲜血涂到了纸人身上。他涂完以后。便围着纸人顺时针转了三圈、又逆时针转了三圈,然后背对着纸人站住,他低头望着脚下。双手抱拳举到胸前,嘴唇微微动着,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正当我对他的举动满心好奇之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杜云峰身后的纸人,竟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最后轻飘飘地地立在了杜云峰的背后。地上。杜云峰的影子旁边,赫然多了一个荡来荡去的纸人影子。
这时候,杜云峰似乎也看到地上多了一个影子,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随即兴奋地叫道:“太好了,没想到这个游戏真的可以把鬼给招来!鬼大哥,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让我可以和喜欢的女孩约会。”
杜云峰的话音刚落,他身后的纸人便伸出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脖子,再慢慢地把头凑到了杜云峰的耳边,看上去就像是在和他说着悄悄话。
一个纸人,竟然俯在一个活人耳边说起了悄悄话!那情形。看上去说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我虽然无法动弹,但身上的鸡皮疙瘩却密密麻麻地冒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纸人放开了杜云峰,缓缓地、缓缓地向河里飘去,它一边飘着,一边“哗、哗”地挥舞着纸手,召唤着杜云峰。而杜云峰则像被催眠了一般,跟着纸人一步一步地往后倒退,他慢慢地退进了河里,河水一点点地漫过了他的双脚、他的身体。即便这样,他仍旧恍然不觉,脸上甚至还露出了十分开心幸福的表情,最后,任由河水淹过他的头顶,将他完全吞噬……
4
“现在你该明白,杜云峰死前发生了什么了吧。”项大哥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了起来,我一个激灵,神智猛地清醒过来,眼前的一切也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他想利用招鬼术达成自己的心愿,没想到却招来了恶鬼。那恶鬼迷惑了他的心智,把他引入河中淹死了。”项大哥叹了一口气,怒道,“招鬼通灵,十有八九招来的都是一些怨气冲天的恶鬼,如此危险的事,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家伙,却当成游戏来玩,真是不知死活。”
“我……我……”看着项大哥生气的样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什么你!杜云峰头七那天晚上,他的鬼魂回到你们寝室,又和你们玩了一场碟仙游戏,那场游戏根本就是它设下的局,目的就是想要把你们带去陪它。你命硬,没有被它带走,可陈翰坤和欧阳子青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在那场游戏中,他们就已经被杜云峰的鬼魂生生地给吓死了。”项大哥的声音格外冷静,听上去没有一丝感情,“不过,他们虽然死了,自己却并不知道,灵魂也滞留在了人间,还整天和你厮混在一起。”
项大哥说的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听在我的耳中,却如同炸雷一般,让我感到了极度的震惊。我在脑子里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几天与陈翰坤、欧阳子青相处的情形,确实有许多奇怪之处。过了好半天,我猛然醒悟过来,傻傻地看着项大哥。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自从那天晚上玩了碟仙之后,我就一直和几个鬼魂待在一起?”
“对!其实所谓的招鬼通灵,就是打开人间和鬼域的屏障,让活人可以和鬼魂沟通。但人鬼沟通之后,双方的意识都很容易产生混乱。在那种情况之下,鬼魂有可能并不知道自己是鬼魂,而活人也有可能被鬼魂所迷惑,这就是为什么你一直和鬼魂待在一起,自己却根本不知道的原因。”项大哥解释道。
说到这里,项大哥见我满脸茫然不解的样子。便打住话头,让我把他的话消化了一会儿之后,才又继续说道:“所以,当我看到你和两个鬼魂待在一起时,就把你和它们都骗到了我家里,然后设计引导它们各自单独去玩一次招鬼游戏。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让它们亲自打开人间与鬼域的通道,回到它
说完之后,项大哥伸出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骂道:“没想到你这浑小子会如此执迷不悟,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差点也被它们带走了。”
我皱起了眉头,辩解道:“可它们生前一直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哪儿知道它们早已经变成了鬼啊。而且,就算它们已经变成了鬼,也没有害过我啊!”
“让你每晚都做着相同的噩梦,日日夜夜地生活在恐惧之中,难道还不算害你!”项大哥怒道,“要知道人鬼殊途,生前再好的朋友,死了之后也不能够再待在一起。活人和鬼魂要是长期待在一起的话,活人的生气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慢慢消耗光,最后会死得很难看的!”
项大哥的一席话说得我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会儿,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十分要命的问题,惊呼道:“糟糕,陈翰坤的鬼魂还躲在寝室里!”
项大哥闻言,哈哈大笑道:“等你想起来的话,做什么都晚了。在你跟着欧阳子青的鬼魂来河边的时候。我就去了一趟你们寝室,已经把它送回到它应该去的地方了。”
“鬼魂应该去的地方,到底是哪儿?”我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寝室窗口,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条小河,疑惑地问道。
“人间的尽头!”在万籁寂静的夜里,项大哥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空洞。我的心里。蓦然产生了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1
我一走进寝室,就看见陈翰坤拿着一枝毛笔,面前摆着一张白纸。
那张白纸和挂历纸一样大小,纸的正中间画着一个圆圈,圆圈周围是一列一列的格子。格子里已经用毛笔字写满了一些姓氏,名字和数字。
陈翰坤提起毛笔,慢条斯理地在那张白纸上写下了一个“死”字。看着他摇头晃脑的模样,我心里突然有些烦躁,没好气儿地催促道:“天都快黑了,你写快点行不行!”
陈翰坤白了我一眼:“这事儿可不能快,要快的话。你自己来写。”
“好了。好了。闹什么闹,反正云峰还没有回来。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再说了,咱们几个,也就翰坤的毛笔字写得好点。其他人的字都拿不出手,要是写差了,碟仙不认识,可就坏了大事了,哈哈……”欧阳子青笑嘻嘻地打着圆场。
话音刚落。杜云峰便像鬼魅一样窜了进来。看到他两手空空,我忍不住问道:“你拿的碟子呢?”
杜云峰笑了笑,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黝黑的瓷碟子,得意地扬了扬:“这可是个古董呢。很有些年头了。”
“给我开开眼,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什么古董。”欧阳子青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抢杜云峰手里的碟子。
“哎哟――”欧阳子青叫唤了一声,他的手指被碟子边沿的豁口划了一道小口子,他捏住手指,鲜血一下就冒了出来。
“你怎么搞了个破碟子来,游戏还没有开始就让我见了红,不吉利啊。”欧阳子青看着碟子上的豁口,不满地对杜云峰说道。
杜云峰看着欧阳予青的手指。脸上突然露出一丝阴笑。他偏头看了看陈翰坤正在写着的白纸。开口说道:“还差几个方位没有写完,正好用你的血来写。”
“凭什么用我的血写方位啊!”欧阳子青叫了起来。
杜云峰依旧阴阴地笑着。说道:“一般的通灵仪式,如果能用人血做引子的话,效果会明显得多。”
“为什么不用你的血啊!”欧阳子青一边抗议,一边将自己受伤的手藏到了身后。
“谁说不用。四个方位,一人的血写一个!”杜云峰说完之后,也不管我们同意不同意。直接用碟子的豁口在右手无名指上划了一个口子,鲜血立马冒了出来。
“好吧。就这样办。”陈翰坤接过杜云峰手里的碟子,利落地在手指上划了个口子。见其他三人都见了红,我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依样画葫芦地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我先写吧,你们动作快点,要不伤口上的血该凝住了。”杜云峰说完,就俯下身子,伸出指头在纸上写下了一个血红的“东”字。随后,我们也依次写下了“西”,“南”“北”三个血字。
“还有一个‘中‘宇谁来写?”看着中间放碟子的圆圈里依旧空着。我随口问道。
杜云峰笑了笑说:“一人写一划吧,还是我来开头。说完之后,他便伸手在纸上写下了一竖,写完之后,他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欧阳子青写了‘中’字的第二划。写完之后,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写这一划比写前面一个字还疼啊。”
“真的假的?”陈翰坤也伸手写了第三划。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欧阳子青并没有骗人。
看到他们的样子,我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躲什么躲,快写!写完就可以开始玩碟仙了!”陈翰坤和欧阳子青一边一个。将我硬架到纸前,杜云峰拉着我的手。写下了那最后的一竖!
就在我要将手指拿开的时候。却突然感觉那纸上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那力量将我的手指吸在了纸上。并通过我手指上的伤口,吸吮着我体内的鲜血……
一切就绪之后。我们四个人便将那张写满了毛笔宇和血字的白纸摆到寝室中间的凳子上。围坐起来。杜云峰小心翼翼地将那个黝黑的瓷碟子倒扣在了纸的正中央,盖住了那个血淋淋的“中”字。
我们正要把手指放到碟子上去。杜云峰突然拦住了大家,他的目光在我们三人的脸上梭巡了一圈。这才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在玩之前,我再把几个规矩说一遍。你们可记住了,千万别犯规。如果谁犯了规,到时候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你们可别怪我。”
原本玩碟仙的规矩我们都已经烂熟于心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人对杜云峰的话提出异议。
“第一,心诚则灵。请碟仙时脑子里一定不要有杂念;第二,不可问碟仙冤情和死因;第三,不可对碟仙不敬。问完问题后一定要恭送碟仙;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在碟子没有回到中央位置之前。谁的手指都不可以拿开。”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杜云峰说话的声音有些怪怪的,和他平时说话的声音完全不一样,就像是另外一个人在说话。我疑惑地看了看欧阳子青和陈翰坤,却发现他们两个人的面色十分平静,并没有什么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