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一个月零四天(上)

   恐怖故事——两年一个月零四天(推荐)
   <一>林静的外祖母喜欢林静与林强一起去探望她。   在林静还小的时候,林家家境不好,那时文革刚结束,林静的文物专家父亲还没放出来,母亲又改了嫁,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于是便寄养在了城郊外祖母家。   当然,林静寡居的外祖母也不富裕,但饭还是能吃饱。那时林静的外祖母养了三只羊,没事时林静就跟着哥哥上山放羊。但外祖母不许他们去后山的娄子坡,因为那闹鬼,常听到有凄厉的惨叫,分不清男女。娄子坡有一口废矿井,文革时的某年塌方,死了很多人,从此便荒芜了。据说那些死在井下的人常爬上来,仍旧穿一身沾满鲜血的破烂的衣服,望着太阳,一句话也不说的站着。很多人都见过这群鬼影,见过的人都难以忘记那些鬼影的眼睛,灰白的瞳孔,绝望的神情。据说那些鬼影总是随风而逝,诡异,却从不伤害他人。   虽然有种种恐怖的传说,但孩子们还是结伙去娄子坡,因为那里的蟋蟀骁勇善战,个个都是常胜将军。而且娄子坡的草总是最茂盛,喂羊喂牛都好。   生活中每个人的童年都会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而林静记忆深处的事便与娄子坡紧密相连。   林静是个孤僻的女孩,因为父亲的原故,很少有人主动与她说话,只有她哥林强肯陪她玩。那一年林强上小学,之的便十分讨厌林静天天跟在他身后。林强的同学常以此嘲笑他,说他是干娘子军的,这让林强很不高兴。有一回林强要与同学去娄子坡捉蟋蟀,林静也要去,于是林强与同学打赌说林静不敢一个人去娄子坡,林静说她敢,就出发了,走时林强告诉妹妹说他们一会就去。   林静到娄子坡时是中午,那天阳光非常好,照在寂静的山坡上,到处是绿油油没膝的野草。林静有些孤独的向前走,眼前是乱石与野草,她仰起头,夏日的阳光是那样的耀眼。林静又走了几步,突然脚下一空,便落进了那口被野草覆盖住井口的废井。碎石和尘土不断从上面落下,井林静非常害怕,大哭不止。后来不再有东西落下来,林静抬头仰望,井口高高在上,只有碗口大小,四周漆黑而阴冷,林静开始拼命的喊救命,可是没人听见。最后她喊累了,便坐在井底的碎石上,哑了噪子不停的哭泣。井底有隆隆的风声,还有潺潺的流水声,那些声音像林静外祖母闲暇时的歌声,非常安静裹在林静的四周。井口处的光线渐渐暗淡了,林静的全身都麻木的发胀,她已不再哭喊,静静的蜷缩在角落里,在恐惧中沉沉睡去。再后来林静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井口旁,身下是柔软的草地,天空是一闪闪的星星。林静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上来的,也不清楚那时候是夜里几点钟,她只看见远处有手电筒的灯光摇曳,还有外祖母和哥哥的焦急的喊声。林静突然间觉得害怕,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外祖母和哥哥,甚至早起的阳光,那种恐惧深入骨髓,她拼命的大哭,直到被外祖母搂进怀里。   在记忆深处林静忘不掉那种孤独的恐惧,那恐惧也如影子般惊扰着她的童年。那件事后,林强再也不对妹妹说不,到哪里都带着小跟屁虫林静,也决不许任何人伤害林静。林静知道,哥哥在内心深处无法原谅自己,这自责将终生伴随着他。   时光飞逝,很快林静和林强就长大了,他们的父亲也早已放出来,依旧在文物鉴定所工作。寄父在十三年前病逝,林静的母亲带着他们兄妹回到了林家,那是一九七九年的事情。   这是一个破碎过的家,而破碎过的家庭很难完好如初。   现在林静在煤气公司上班,而林强则在家做软件编程,已经四年,仍一事无成。母亲为此几乎每天责骂他,父亲不说话,却只重重的哼一声,脸色阴沉,让人压抑。在这个家里,只有林静支持她的哥哥,但这种支持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虽然林强靠做单片机程序偶尔也能赚到些钱,但他的母亲却从不满意,她总是要求林强赚更多的钱,像市委某某的儿子,或像人大某某的女儿。如此日复一日,林强终于忍无可忍,与母亲大吵一架,搬到了同学田雨家,后来又搬到了外祖母家。在这期间,林强的事业开始有了起色,他研发的可*控程序被意大利外商买下,林强便用这些钱办了家叫心寺的软件公司。一晃近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心寺软件已是家大公司,林静也到哥哥的公司帮忙,还有她的未婚夫,张玉杰。   不知为何,林静总感到林强有些反常,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妥,只是一种本能的感觉。   如果林静的外祖母去世那天没说出事情真相的话,也许生活还会像往常一样的继续,但是,林静还是知道了。   ……   “小静,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其实你哥小强他一年多以前就已经死了,是在他那个叫田雨的同学家里。唉,我是亲眼看着他被送去火化的,可是回家后却发现你哥他坐在咱家的大院里。外祖母老了,能看到小强回来就好,不管他是人是鬼。。。。。。。。。“
 <二>林静的母亲直到林静的外祖母去世时也未曾原谅她,只因为当年她说过一句破鞋。   这个世界本就十分荒谬,亲如母女也有反目成仇的一天。林静的外祖母结束了絮絮叨叨的遗言,安静的睡去,十分安详。有好一阵子心脏才停止跳动。林静开始想外祖母临终前的那些话,仿佛白日里一股阴寒的冷风,让她感到有些害怕。   静德中心医院建在山坡上,遥遥的正对着娄子坡。林静的外祖母去世时,林静仿佛听见窗外那边有低沉的哭声,像是一个小女孩童真的声音,嘤嘤的,有胆怯的眼神。林静为自己刹那间的神思所困扰,这似乎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某件不解的事情。也许是宿命,她觉得所有疑团都要解开了。然而,现实里只有外祖母的去世,其他任何事情也未发生。   林静的外祖母被推进了太平间,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送行,也只远远的站在走廓尽头。目光随着门的关闭被切断,像一根长长的脐带,凄惨只剩下林静孤独的颤栗的心。   林静打电话到海丰期货交易所,她母亲只是长久的沉默,重重的呼吸,这让林静有些感动,毕竟是母女。可电话那头却又忽的大喝一句:“升啦!8142绿豆升啦!!”那声音里都充满铜臭。   电话这头,林静刹那间泪如雨下。   这时间林强应该在印尼,也许合约已经签定,正在买回程的机票。该不该告诉他外祖母去世的消息呢?林静坐在医院走廓的长椅上,心情沉痛。她认真的回想过去的一切,孤独的童年和孤独的青春,没有多少朋友,很少有人理解她的想法,所有的事情都有种被扭曲的感觉,究竟是为什么呢?   世界缺少友善的关怀,真爱难寻。   林静又拨通了文物局的电话,她的父亲听到这个消息后,呼吸开始变得沉重,最后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林静再次泪流满面,她问父亲为什么不送外祖母最后一程,为什么呢?父亲的懊恼的声音里透着无限的悲痛,他说:“我不能啊孩子,我不能啊,因为总有些事情是你不该知道的啊!”林静摔掉电话,放声大哭,像个无助的小姑娘。   林静去了距医院不远的外祖母住过的老屋,大院已经荒芜,但院里的那棵无花果树却依旧茂盛,果实累累。林静把刚买的一束鲜花放在墙角,然后进了已没有门的屋子,到处破败不堪,土炕已被掀开,地上仍旧有烟灰的痕迹。寂静中林静仿佛看到当年的那些情景,外祖母在门旁支起锅做土豆炖芸豆,而她则与哥哥林强在土炕上打闹戏嬉。地上依稀还有猫儿狗儿跑过的爪印,空气里似乎还有鸟儿叫过的回响。外祖母呵呵的笑声,慈祥的面孔。那么多的欢乐曾在这里发生,但是现在都消失不见了。   张玉杰打来电话,问林静现在在什么地方,林静说自己没事,一会儿就回去。张玉杰便又说他才接到电话,知道了林静外祖母的事情,他很难过,并劝林静节哀顺便。   虽然人人都这样说,但这并不是个好主意。   林静回到心寺软件公司后员工说林总的飞机晚上到,还说有礼物送她。林静回到现实般长长的叹息,她对自己说生活还要继续啊。正在这时,她接到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是田雨,林强的大学同学。他说:“今天是你哥的祭日。” 
                  
  田雨是个样子很文弱的男人,他戴一副金属黑边眼镜,坐在流花广场日光下的长椅上,有些局促的左右张望。林静径直走过去,说:“我是林静。”田雨猛一抬头,苍白的脸上闪过惊疑的表情。   事情还得从两年前说起,那时候林强与母亲大吵一架,之后搬到了在外地的同学田雨家里暂住。田雨是个孤儿,独自一人住在街道给安排的一处老宅,他非常欢迎林强搬去与他做伴。田雨说他们在大学时就是好兄弟,又有好几年不见面了,所以常一起喝酒。那天是一九九五年七月二十三日,林强刚卖掉几块单片机,赚到一笔钱,就和田雨一起去了胡同口的那家小酒店。再后来两个人都有些醉了时,有一伙流氓调戏服务员,林强便与他们打了起来,田雨也上前帮忙,谁知对方掏出了刀子,先是田雨被剌伤,然后林强也被刺中,倒在血泊里。流氓一哄而散,林强还站起来扶田雨,说他是有妹妹的人,知道自己妹妹被人欺负的感受,还对那个女服务员说没事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人欺负她了。但是,林强还没走出小酒店就倒下了,他被刺中三刀,刀刀致命。   田雨说到这已泣不成声。田雨说林强最后的时候还在问他,说自己再也不能照顾妹妹了,怎么办?   午后的流花广场,游人欢乐的笑声此起彼伏,阳光在每一个儿童脸上灿烂;老人们慈祥的端坐,看着眼前的一切;往来的风把苏杭园林里的花香送来,像是已充盈了天地间的每一处角落。可是林静却感到整个世界都在不停的毁灭中,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那么多寂静的孤独,把林静困在了中央。 
 <三>“你是说我儿子林强两年前就死啦?”   林静的母亲一脸狐疑的盯着田雨,而父亲则张大了嘴坐在沙发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静冷静的注视着屋子里每一个人的表情,心微微颤着,思忖着亲情于这个家庭意味着什么呢?难道只是一句兴奋的、期待的、幸灾乐祸的疑问吗?林静这样问着自己,在她脸上甚至看不到一丝悲伤。林静是如此的镇定,以至于自己都有些不解和害怕。   林静走了出去,她不愿自己变得这样冷漠,因为她内心实在痛的难以忍受。孤独童年和青春的唯一伙伴,哥哥死了,这对林静的打击难以估计。   看过林强的死亡证明后,(鬼婆婆 www.guipp.com),林静的母亲终于象征性的哭了几声,那哭声里透着不耐烦和虚张声势。田雨在一旁劝着,有些尴尬。父亲还在沉默中,仿佛已沉入沉默,那种巨大无形的悲伤把他罩住了,让他还呼吸都变得艰难。可是即使如此,林静还是被仅有的哭声惹得泪如雨下。   保姆陪着林静到楼下去,不一会田雨就下楼了,他向林静告别,说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真是万分的对不起;又说创办心寺软件的林强一定不是真林强,但他不一定是坏人,可惜他出国的机票已经订下,不然一定要等到晚上,看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冒名顶替。林静静静的听着,礼貌点头,说谢谢。田雨还想要说什么,但似乎有所顾虑,最终还是没说,就走了。   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依旧毒辣,透过明亮的玻璃直射在褐色的藤椅上,泛着朦胧的光芒。阔口高腰茶杯里漂着两片叶子,在轻薄的热气下沉浮。   林静忽然想到,田雨的眼睛有些特别,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劲,但总有种让人看不透的感觉。这样想过后,林静自己都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想这些呢?她让保姆通知司机,说晚上要去机场接机。然后上楼,可是却听到父母的吵架,母亲说:“咱们得尽快把公司转到我名下,林强要是真死了,那么钱归谁?不能让外人得了……”父亲咆哮着让母亲滚,他大哭着骂母亲没人性,而母亲则大喊父亲没良心。林静从未见过父亲发如此大的脾气,也从未见过母亲哭的如此伤心。更为重要的是,林静第一次知道文革期间父母的一些事情,原来,是母亲出卖的父亲。虽然母亲一再否认,但林静认为这种事情,母亲能做出来。   一种深深的,人性的悲哀萦绕着林家别墅,浓雾般驱散不开。   林静想要冲出去,撕碎一切空间,解放内心的所有苦难,可是现实却让她变得更加沉默。如果田雨说的是真的……但为什么田雨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呢?她想起很久以前,林强曾对她说过,将来有一天哥哥不在身边时,一定会留一样永恒的东西给妹妹。现在林强什么也没留下,所以林静固执的认为哥哥不会出事。那么,田雨就是在说谎。但田雨为什么要说谎呢?这些古怪的念头使林静心情烦躁,她出门坐到车里,让司机开车,却又不说要到哪里。司机也不多问,径直开往机场。   车平稳的行驶着,道路两旁的田野向后退去,司机叼着根没点火的香烟,不时的从后视镜观察林静。太阳西沉,从车窗望出去已能看到机场漂亮的圆顶和宽阔的停车场,司机却忽然紧急刹车,他惊恐的回头,向林静身边的坐位看去,可是那里却什么也没有。司机用颤抖的声音说:“刚才,我看见你外祖母坐在你身边,就在那……”   但是林静什么也没看到,虽然她也感到有些害怕。   在机场林静见到田雨,他正在等候登机。林静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并犹豫着问:“我哥他……也许那是我哥的灵魂?”田雨却莫名其妙的说了句:“也许是你在等待什么,等时间到了你就知道了。”   田雨的飞机在黄昏时分划过天空,巨大的声响隆隆滚过,林静坐在窗边望着天边最后一抹光亮发呆,眼神茫然。   天非常快的黑了,可林强的飞机要到十一点才能到,时间漫长,林静感到了困倦。依稀中林静看到外祖母坐在身边,似乎在对她说什么,可是林静却什么也听不见,于是十分焦急,猛然睁开眼睛,原来只是一场梦。   时间已经是十一点钟,林静起身去接机出口,人流如织,但是没有林强的身影。林静感到一丝绝望。正在这时,从机场匆匆赶来一个人,林静一眼望过去,是林强。林静徒然一惊,紧接着猛的扑上前,搂住哥哥放声大哭,她说:“外祖母去世了。”   林强听到这消息一愣,然后眼泪刹那间涌出。   林静一边哭着一边说田雨来了,他造谣说你死了,然后家里乱了。林静还在继续哭诉,却忽然感到不对,抬头看见林强一脸的茫然和震惊,似乎正在努力回想着什么的样子。林强自言自语的问:“我死啦?我死啦?”这让林静十分不安,可是林强却突然间明白了似的对林静说:“我死了,妹妹,哥要走了,以后你要学会照顾自己啊!”说着林强转身向来处走去,林静一把抱住,却抱了个空,只抱到件蝉蜕般的衣服,而行李落地的空寂仿佛巨大爆炸,轰然在林静脑海中炸响。   林强真的死了,原来创办心寺软件的只是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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