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婴灵

一直很难相信善恶因果这样的事儿,生长在21世纪的大好青年,一直都是唯物主义者。但是前几天回老家却听到一件怪事,直到今天还让我心有余悸。

老家是Z市的一个小山村,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小路进出。终于在前几年得到一些拨款,修了一条柏油马路,但还是不宽。交通的闭塞也就造成小村的落后。但是这样的氛围,在受够了城市的喧嚣之后,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呢。前些日子,我借着公司外派出差的机会,加紧办完公事儿,抽出两天时间回家看看年迈的奶奶。

下了县道,就得沿着那条逼仄的柏油马路走回去了,除非遇到正回村的拖拉机,招呼一声,载一程。不过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溜达着,活动活动筋骨,顺便也看看家乡的变化,呼吸一下乡下的空气,精神倍增!其实成天憋在办公室的我,早就想解甲归田,却无奈地被money套锁在水泥牢笼。

闲话不表。当我推开老院的木门,熟悉的吱呀声亲切温暖。奶奶在窗户下的马扎上打盹,午后的阳光让她这样的老人家疲倦起来。我走到奶奶身边,感到空前的温暖,轻轻地喊了一声“奶奶”。

老人家哆嗦着抬起头,阳光下的奶奶眯着眼睛,从她的角度来看,我应该是浑身发光,却独独看不清脸的吧。我蹲下身子,手扶着她老人家的膝盖,又喊了一声。这时她已看清了我,双手捧起我的下巴,颤巍巍地说:“娃儿,你咋回来了?工作有问题了?”老人家总是担心后辈的生活工作,一时间忘了大孙子回来的喜悦。

“没有,奶奶。我们公司放假,我回来看看您!”我一边扶起奶奶回屋,一边说道,“家里有什么事儿吗?您身体还好,没闹病吧?”

“我好我好,精神着呢!你爷爷没了,他没福气享受新社会,我还好着呢!”我爷爷走得早,奶奶自己生活近十年了。近一两年爸妈考虑到老人家自己生活不方便,有个大灾小病的,没人照料,就一直说把老人家接到城里,老人家死活不同意,最终也就不了了之。有时候人老了就是这样,想在自己的土窝儿呆着,等着落叶归根。

我给奶奶倒好水放在小木桌上,奶奶握着我的手,神色凝重起来,我知道这是要跟我说正事儿,就安静地坐好,等着老人家训话。

“村西头的四愣子死啦!刚上个月的事儿。唉。。。造孽呀!”奶奶深深地叹着气。我知道她这个年岁,对生死早已看淡,但是又有着莫名的恐惧。我担心她因为别人的死,自己心里犯嘀咕。

于是安慰着说:“没事儿的奶奶,四愣子打一辈子光棍,成天泡在酒缸里的人,也该死了。”

“不是啊,不是喝酒喝死的,是他自己造了孽啊!”奶奶越发的深思起来,也勾起了我的兴趣。

“哦?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奶奶,您跟我说一说吧。”奶奶从小就爱给我讲故事,虽然这是发生在村里的事儿,我出门稍一打听就能知道,但我还是想让她老人家说给我听。

“你还记得李木匠的闺女不?”

“记得啊,李小花嘛!跟我一个班念过书的,后来不上学了,不是个傻子么。她怎么了?”我意识中隐隐约约地想起来一个呆呆木木的小姑娘,常年跟小男孩儿一起玩儿,一样挂着两串脏鼻涕,欺负她也不哭,站在墙角傻笑。

 

“小花人是傻点儿,自打不上学,在家里操持家务,也能当个好媳妇的。今年年初,李木匠看她岁数不小了,托人给说了一门亲事。石头屯儿的,挺利索一个小伙子。见了面也都挺满意,定亲那天我还去看热闹。李木匠的条件是,小伙子得在咱村安家落户,说不上入赘,但是闺女得离自己近点儿,怕受气。”奶奶耐心地说着。

“然后呢?”我问,心里猥琐地遐想着,这四愣子是不是强上了人家闺女啊,被李木匠和李小花女婿弄死了?

“小伙子也同意了,就收拾东西搬过来,一边盖新房,一边住在李木匠家帮着李木匠干活儿。谁想小花这病也是时不时的,小伙子搬过来前些日子还好,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收拾的干干净净。后来就感觉不对味儿了,撒尿不上厕所,院子当间儿就解决,加上有时候半夜还疯言疯语,小伙子表面不说,心里也就明白了,这姑娘是个傻子啊!一气之下媳妇儿也不要了,房也不盖了,连夜回了石头屯儿。这门亲事算是砸了,李木匠虽然生气,但也没说什么,毕竟相亲时候也没跟人家说明白情况。”奶奶一口气说到这儿,嘴有些干,颤悠悠地端起水杯抿一口水,接着说:“可谁承想,小花这孩子平时傻乎乎的,对小伙子倒是真心实意,早把人家当男人看了呢!这男人一走,小花也明白这是嫌弃自己呢,好几天的不吃饭,李木匠愁的呀,头发都白了。”

我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小时候总欺负小花,没觉得有什么,小孩子打打闹闹的。去了李木匠家,李木匠还是总给我们几个小男孩儿做把小刀小剑什么的,现在想想,谁不把自己孩子当个宝,天下父母心啊!

见我不说话,奶奶望着窗外又念叨起来:“小花饿了有三四天,窝在床上起不来,有天早起比划着要吃东西,李木匠高兴坏了,好吃好喝给伺候着,小花吃好了,又睡了一觉,傍黑的时候出了门。这一出门,就没再回来。”

“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倒好了,这孩子一时没想开,跳了水库了!唉——李木匠找了一夜,天亮前儿在水库找着了,飘着呢,穿着出嫁的红袄红裤。可怜呐!”奶奶又是一声叹息。

我也不禁悲伤起来,总归算是我的小学同学呢,小时候大家一起玩耍过,如今阴阳相隔,心中难免有些悲戚。

“李木匠亲手给自己闺女打的棺材,入了棺,自己喝了个烂醉,四愣子在他家帮忙,就把李木匠安顿睡了,自己替他守夜。那天夜里风寒,四愣子又是酒不离身,不觉得就多喝了几杯。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天晚上四愣子酒劲儿一上来,想想自己打了半辈子光棍,女人都没碰过,又想起来小花还是个大闺女,就起了邪念。”

听奶奶这么说,我一下子明白了!同时心里也是一惊,四愣子爱喝酒,在我们村是出了名的,我们见了都是躲着走,后来大一点儿的时候,发现他也没那么可怕,还总逗我们玩儿,总之,这个人不是很让人讨厌的。

“那畜生,糟蹋了小花的尸体!李木匠啥也不知道,三天后给小花入了葬。又是一场大醉。”奶奶说起来,眼泪浸着眼睛,亮晶晶的。

 

“然后呢?不会是闹了吧?”我心里噔噔地跳着,从小奶奶就没少讲故事吓唬我,每次都能吓哭我,然后她变戏法似的从伸开手掌,几颗糖就哄我开心。现在我倒很希望小花能化作厉鬼去找四愣子报仇。

“小花没回来,是孩子,四愣子种下的鬼种。有一个月的时间,四愣子没出家门,爱管事儿的跑去看他——早死了!身上的血像是被吸干一样,就剩下一副骨头架子。大伙儿都害怕了,先是小花还好,孩子想不开,跳了水库也不觉得怪;现在四愣子这模样,像是僵尸咬了的,但脖颈子上也没牙印啊。不管怎么说,要是有不干净的东西,难保不会在村子里作恶啊!大伙儿就齐钱找来一位阴阳先生给看看,这一看不要紧,事儿全明白了。”

“先生怎么说?”我心里也紧张起来。

“先生算得准啊,看了四愣子的尸身就明白了。说前些日子是不是葬了一个未出嫁的闺女啊?李木匠惊得连忙给先生磕头,问这厉鬼是不是跟小花的死有关啊。先生说不是,这闺女死得屈,但没怨,怨在腹中啊。先生指着四愣子对李木匠说,怕是此人糟蹋过你闺女的尸体了,种下了鬼胎,这种死状,只有鬼胎杀父才能造成!鬼种必须以其父的精血才能养活啊!”这时候,奶奶显示出一种敬畏的神态。

这么说来四愣子死有余辜,我也懒得细问。倒是这鬼胎,让我有点儿兴趣:“那么,鬼胎会祸害别人吗?”

“大家也都问先生了,先生说应该是不会,但是鬼种也不危害人间,不代表就该在阳间游荡着。后来先生组织大家开了小花的棺材,可怜呐!棺材里一片污血,一个胖胖的婴孩卧在小花怀里,浑身紫青。大家都吓坏了,先生让大家不要慌,尸身烧掉就不会有事儿。说着给小花和孩子做了超度,引火烧了尸体,这事儿就算了结了。”

我没想到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又“关心”起四愣子来:“那四愣子呢?”

“先生说这种人罪恶太深重,地府都不愿意收留,他的魂魄被先生用一个葫芦装走,尸体早被烧了。”

“先生要他的魂魄做什么?”我还是刨根问底。

“这我就不知道了,先生说他的葫芦里装的全是恶人的魂魄,将来有大用。”奶奶说完了,我却陷入了沉思,我想,如果真有地府,那些十恶不赦的人也都下了地狱,四愣子加上喝酒顶多算两恶,怎么地府就不愿意收留了呢?

或许这个事儿不是告一段落,而是一个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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