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爱

是缘,是愿,亦是怨。千载幽幽,如斯而过。孤寂、阴冷、黑暗…孤茔茕影,青丝暮雪。你在哪里,可还记得两世情牵之结,我的……郎…
……………
“昨天下午三时,超强台风’曼陀罗’正面登陆我市。望各位市民出行时注意安全…”
24寸液晶大彩电循环播放着台风登陆的讯号,沙发上的小夫妻昏昏欲睡。才是下午四点多天色已经昏沉,窗外狂风呼啸。豆大的雨珠毫不吝啬的泼洒在地面,狂风划过花草屋檐间发出凄厉的尖啸。相比于外面的世界,温暖灯光笼罩的家里简直是不同的世界。
……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一个女声婉转的吟诵着,桃木的梳子一下下的梳理着乌黑长发。
幽暗的房室,雕梁画栋,红色的绸缎装点着这间豪宅的每一处。一道火红的身影坐在铜镜前,端庄、大方、美丽。纤细青葱的五指捏着一把桃木的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乌黑的秀发。女子的声音透着喜悦、期待与紧张。幽暗的房间暗香浮动,昏黄的烛光似乎跟随着女子的动作轻柔浮动。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男人大喊大叫。
旖旎,美丽,充满了神秘的诱惑。但他就是怕,不知为何的怕。从昨天开始一入睡他就会梦到这里,似乎这次的台风打开的某种封印。梦中的时间与现实的时间是不同步的,一次次在梦中漫长的时间而醒来发现不过是一瞬。入睡,入梦,醒来,然后再次入梦。无限的死循环,一遍遍的看着那最终的结局,让人发疯,让人发狂。
丫鬟挽起女子的手,纤细皓白。嫁衣繁复华美,发间一支白玉缀金步摇,红色的罗纱遮住女子俏丽的脸。隐约间朦胧可见微扬的嘴角,眼角含笑。
夫妻对拜,洞房花烛。随后便是血染嫁衣,满园焦土。
梦中的男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哪里都是火,哪里都是血。杀戮充斥了耳,鲜血溅没了眼。呼啸的风吹不散腥甜的血腥味,磅礴的雨洗不去刺目的红。惨叫,尖啸透过耳膜直入男人的灵魂深处。他不明白明明是洞房花烛人生最美之事,怎么就成了人间悲剧修罗杀场?
嘤嘤哭泣穿透一切嘈杂之声一直缠绕在男人耳边,新娘清婉的声音由在心头。
“千年古杏下,群星映月天。君言不相负,比翼共理枝。愿与君相守,情结两世……”新娘的声音温柔似水,轻轻的呢喃着。像是在倾诉着心中的喜悦,爱恋。
男人也被这温柔的声音吸引,俘虏。穿过滔天火海,踏过满地鲜红,路的尽头便是今日的洞房。在一片残骸中唯一完好的屋子,雕梁画栋,碧瓦飞甍。男人已经忘记他还在梦里,忘记了他已经无数次的推开大门,忘记了他无比恐惧的事物。
双手颤抖着推开朱红雕花的门,女子依然用桃木的梳子缓缓的梳着三千情丝。他看不见新郎,虽有疑惑但还是迈步而入。
紫檀雕作的大床上镌刻着吉瑞的花纹,时光荏苒下显得那么古老沧桑。层层红稠挂在床柱上,透过黯淡的烛光男人看到有人影坐在里面。男人大着胆子撩开帷帐,刺鼻的鲜血夹杂着女儿家的幽香立刻充满他的鼻腔。
“啊!”
一声惨叫,男人后退几步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风吹过帷幔,露出的是一具千娇百媚的……尸体。凤冠霞帔,美人如画。肤如凝脂,体态轻盈,鲜红的嫁衣间露出春光几许。锋锐的匕首刺穿了美人胸口,朱红的血滚滚流出。带不去的是那无尽的恨意,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那么在那梳头的是谁!!
男人的头似乎是生锈的机器,一点一点的转向梳妆台。新娘还在幽幽的诉说,动作轻柔。她的脸一骤然转过来!
诡异的笑挂在苍白而绝美的脸上,漆黑的血泪缓缓流淌。上一刻还端坐在梳妆台前,下一刻冰冷苍白的脸已经贴近男人的眼前。幽雅的芬芳带着腥甜的味道如海啸一般冲入男人的鼻腔,恐惧就像再也压制不住的大水立刻冲溃堤坝。
“啊!”
凄厉的惨叫不断的响起,男人手脚并用的胡乱后退。明明是噩梦,为什么醒不来?
“这就是你说的情守一世?两世情结?哈哈哈哈哈!两世情劫!”新娘的声音凄厉,带着无限的凄凉,以及无限的恨意!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管我什么是啊!”
男人大吼间再一次从梦中醒来,背后早已湿透。身旁新婚的妻子依然在熟睡,电视机里还在喋喋不休的播放无聊的肥皂剧。他早已没有兴致去看别人的恩恩爱爱,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就像噩梦一般,不已经是噩梦了,深深的噩梦。
一杯凉白开被他快速的灌下,浴室里冰凉的水冲刷在男人的身上。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很熟悉似曾相识,但又很陌生今生未见。下意识的他打了一个寒颤,浑身都在哆嗦。他不知道,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孤独的魂。凤冠霞帔,嫁衣如血,娇颜似画。一股股冰寒的气息从它身上蔓延,白色的寒气就像巨兽张嘴作似要吞下男人。男人猛然回头,可惜依然是一无所有。
男人温柔的将妻子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他不知道,身后的它身间白色寒气隐隐透露黑色。男人只是披上更厚的衣服。
“喂喂…是大师吗?我见鬼啦,不…不是!我被鬼缠上了!一直在做梦,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我!”客厅电视机里还放在肥皂剧,男人抓着手机近乎语无伦次。身为家中的男人,他不能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到妻子身上。但这件事又让他焦头烂额,走投无路下他只能求助附近一位很有名的大师。这么大名气的大师应该可以帮助他吧?男人心中依然惴惴不安。
“是吗?具体说来听听…”手机另一头响起的是一阵沙哑的声音。
男人原原本本的将自己梦中所见以及现实生活中的遭遇一一赘述。
大师沉默良久,似乎是在掐算着什么。当然男人看不见,在他焦急的等待中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明天,我来找你们。”
嘟嘟嘟的声音响起来,电话已经被挂断。男人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整个人放松下来。既然大师答应了明天过来,那么自己应该没事了吧?灵魂深处的疲倦再次涌来,男人再一次进入梦乡,进到那个充满旖旎、血腥、恐慌的世界。
第二天,雨过天晴。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台风刚过即使正当炎夏也是清凉舒适。
豪华的别墅空空荡荡,鲜血流淌在大理石地板的每一寸空间。男人就像梦中的新娘一样,死不瞑目。胸前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没柄而入,血就这样源源不断的流出。鲜红的情网,就像蛛网,纠缠两人,纠缠两世。
“两世牵情结,两世断情劫。前世你为功名利禄杀死你的妻,大婚之日血溅青冥。一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映红了整片天空啊。连大雨都无法熄灭的大火是否是罪孽的业火呢?”来人是一位白衣黑发的女子,裙䙓与赤足上不染任何血污。她就是男人联系的大师,电话中她改变了声音。
“连’妙法莲华经’都不能超度的怨魂,被封于孤山下千年的孤魂。一朝脱困,了结夙孽可还满意?”大师的嘴角上扬满是嘲讽,她的身边身着嫁衣的女鬼还在嘤嘤哭泣。男人的灵魂茫然的漂浮在血网的上空,恍如千年前一袭大红喜袍的他。
“ 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无间的爱和复仇,被伤害者坚韧创痍的心灵和生的不归之路。黑色的曼陀罗啊…走吧,走吧…由爱生恨,由恨生怖。夙缘,夙愿,夙怨,终是罪孽。”大师缓步离开,幽香阵阵掩过刺鼻的血腥。身后是两道凡人不可见的灵魂。新娘终于等到自己的郎君,哪怕他杀了自己,杀了自己的满门。但这样不是很好吗?终是魂飞魄散,化作虚无。
男人终究是逃不过自己报应,只是太晚,晚了千年。
他是否后悔呢?
她是有悔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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