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

古依依有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的时候发梢已经过了腰际。她对自己的头发十分呵护,从不染烫,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的男友许韫最喜欢她的这头长发。
许韫喜欢古依依披散头发的样子,会很温柔地用梳子为她梳理,会情不自禁地挽一缕在鼻前细闻发香味,古依依深爱许韫,但是养这么一头长发,也很不方便,洗头发总是要吹很久,睡觉的时候总会被许韫压到,每天都能在枕边找到一簇被压断的头发。
古依依有时候会在睡觉的时候把头发盘着,或是带个睡帽。但在夜里又总是被许韫压到头发而痛醒,一夜好几次,久而久之,古依依的睡眠都很差,脸上也冒出很多小豆。
终于有一天,古依依无法再忍受了,想着许韫总不可能因为她剪短了头发就不要她了。她就去理发店换了个齐肩的梨花卷,朋友都夸古依依短发好看,晚上许韫下班回来,看到古依依的短发脸色就变了,问她为什么自作主张把头发剪了。语气有些冷,古依依也很生气,两人大吵了一架,许韫摔门走了。
古依依看着他头也不回就这样走了,也不来安慰哭泣的她,心里非常寒心。想不到这个男人真的是因为她的头发才喜欢她。古依依在沙发上等到了深夜,许韫都没有回来。她忍不住打了许韫电话,接的却是个女人,声音还很熟悉。古依依一愣:“赵惠?怎么是你接电话?许韫呢!”
古依依和赵惠是高中要好的同学,后来考了不同大学后,联系就少很多,赵惠来过古依依的大学,古依依把男友许韫介绍给她认识,还让她给参谋呢,赵惠和古依依一样留着一头细密柔软的头发,细心体贴的许韫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还开玩笑说,如果哪天古依依不要他了,她还没男友就收了。让古依依抓紧进程赶紧搞定他呢。古依依跟她时常说些没头没脑的话所以只当她胡说八道并没当真。
但这会电话里真实听见她的声音,再回想这件事情,让古依依非常恼火。赵惠在电话里笑着说:“依依,这怪不了我了,是许韫自己来找我的,其实我私下也曾跟他说起过我爱慕他,可是他太专情于你了,每次都没答应我。这次多亏你剪了头发,现在他正在为我梳头呢。”
古依依气得摔了电话,想不到许韫和赵惠居然是这样的人。她拿出她剪下来的那把长长的乌黑头发,本来想许韫这么喜欢就留下来找个盒子保存的,现在怕是也不需要了,古依依气呼呼地把那把头发扯乱,扔得地上到处都是,那些头发却忽然像是有生命一样附在古依依的腿上,慢慢的向上攀爬,古依依只顾生气并没有发现,等到她发现的时候头发已经要裹住她的头了,长长的头发像是一团团黑色细密的网,一层层罩在古依依的头上,古依依呼吸困难,痛苦地挣扎着,两手不停扯着鼻子前的发丝,但是头发不停的往她七窍里钻,没多久,古依依的挣扎的身体就软倒在地,停止了呼吸。
赵惠趴在床上享受着许韫的温柔按摩,她的头发也已经过了腰,许韫把她的发丝卷在手里轻轻揉玩,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娃娃,这个娃娃是他家乡亲梅竹马的发小张丽莉留给他的,许韫承诺大学毕业回来就迎娶她。可是张丽莉的头上查出了黑色素瘤,没有钱治疗,每天看着她那头心爱的长发一簇簇掉落,变成光头的她不敢让许韫知道,等到许韫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入土了。只留下了这个娃娃给他。许韫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思念成疾,以至于之后每晚都会梦见她,梦见她把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脸前,头发一簇簇掉落,最后是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整个眼眶都是黑漆漆的,光秃秃的头上一个好大的黑瘤流着黑色的脓液……

许韫的父母为他请了个神婆来治病,神婆看到了那个娃娃,说娃娃是张丽莉用自己脱落的头发一根根编织出来的,上面有张丽莉的魂,她没有离去是因为有个愿望还没达成,她希望许韫能找到一个和她一样有一头长发的女子,跟她在一起,看着那个女子的背影就能让许韫想起她。这样她就放心许韫不会忘了她。
许韫不像村里人那样信奉神婆的话,接受神婆的治疗只是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太想念张丽莉了才会做噩梦,过段时间就好了。可是考上大学离开家乡到了学校整理行李时,他记得把娃娃留在了家里保存好的,却发现它一直在自己身上的背包里,之后无论他锁在柜子里还是装作不小心掉了,隔一天,甚至只是隔一会,娃娃就又在他的口袋里了。许韫不得不信了神婆的话,只要张丽莉的愿望不达成,娃娃就会一直在他身上!
许韫上了大学后,有一天许韫的黑色娃娃掉了,正巧被后面的古依依捡到,许韫看到古依依的长发,再看莫名自己掉了的娃娃,就知道了是张丽莉指引着他。俩人就这样认识了,许韫开始追求古依依。渐渐他发现每次摸古依依的头发,闻古依依的发香,夜里就能梦见张丽莉像天使一样出现,跟他缠绵, 哪一天没闻到,就会做噩梦,张丽莉会变成之前噩梦里那样流着黑脓……久而久之,许韫都习惯了,而当他对天真的古依依产生了感情,他发现古依依的头发里会出现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不仔细看不那么明显,可仔细看到后,这双眼睛像是来监视和提醒他的,让他心里有点不快。
张丽莉已经死了两年了,许韫虽然时常跟她梦里缠绵,可毕竟她已经是死人了,他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过,这对古依依来说也不公平。于是在一天夜里,许韫控制着自己在梦中保持清醒,好好劝说张丽莉可以放心离开了。可是张丽莉很生气,从天使的样子骤然变成了恶的样子,恶毒地诅咒他。这让许韫难以接受。
在许韫的记忆里,张丽莉一直是温柔的,就连病重了,为了他考上好大学不分心至死都没告诉他。现在张丽莉变成这样,让许韫也很苦恼,神婆说只有张丽莉愿望达成娃娃就会自己消失,可是足足两年过去了,张丽莉却一直不肯离开。难道她要这样监视自己一辈子吗?
许韫看着赵惠躺着的背影,忽然想起古依依,古依依跟他在一起两年了,即使不承认,他心里也是不忍的,回忆方才见到古依依短发的样子,确实比长发时候漂亮很多,可他不能让张丽莉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她怕张丽莉会伤害她,只能装作狠心离去。

许韫的手机械重复地摸着赵惠的头发,他只是不想做噩梦,如果可以,他希望都不要再梦见张丽莉了。这时候,许韫发现赵惠的头发里,也出现了那两只黑漆漆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似乎已经看了他很久。忽然那双眼睛变得狰狞,许韫吓得浑身一抖。站起身背后却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许韫转过头去一看,只见背后的身影穿着是古依依的衣服,可是她浑身都长了长发,手上,头上脸上,脖子里,脚上……长长的头发像有生命一般扎根在她身体每一寸肌肤上,都看不见五官。
见古依依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许韫吓得跌坐到了赵惠身上,:“依依?对对不起……”
这时候,许韫感觉身下的赵惠动了,才发现自己压在她身上,他想拉着赵惠绕开古依依逃走,却见赵惠竟趴着坐起了身,赵惠整个腰向后弯到了90度,这是多么畸形的状态,许韫吓得从床上一下后退到一旁,看着这两个诡异的女人。
赵惠的头发一簇簇往下掉,露出了张丽莉煞白的脸,还有头顶那个黑色的流着脓液的包。许韫见噩梦走入现实,有些难以置信,颤抖地说:“丽莉,你安息吧,我不会忘记你的!”
古依依身影一闪,已经扑在了张丽莉身上,两人扭倒一起,古依依对许韫说:“你快走。”
许韫见古依依是来救他的,不知是感动还是害怕,泪水都从眼眶里掉下来了,他知道自己没能力帮她,只好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后慌忙跑走了。
许韫回到了和古依依的家,古依依的尸体倒在一堆头发中,死前曾痛苦挣扎过,死状恐怖,警察来把尸体处理后,就把房子封锁了。
那一晚他逃出来的时候没有拿黑色娃娃,几天了,他都没有发现娃娃自己回来,他也没有再梦见张丽莉了,许韫想起古依依,是她最后救了自己,让自己摆脱了多年的噩梦,送走了张丽莉。自己却没来得及跟她说声谢谢……
一个星期后,许韫找到新房后回去整理东西,他惊讶地在看见沙发上有一个黑色娃娃……比张丽莉留给他的那个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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