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漂浮在半空中,变成了一只鬼。
她很困惑,更多的却是难过。
饰啊,怎么可能不难过?好不容易自己爱上的柳郎答应了与自己的亲事,好不容易才穿上了缝制三年的嫁衣,却连洞房花烛都没有等到,就莫名其妙地离开了人间。
明明方才还在新房里啊?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死去了呢?也不知道柳郎的名声会不会因为自己受到影响,毕竟加上自己,这已经是他死去的第二任夫人了,还偏偏都是在洞房花烛,让人们怎么不多想!
一想到芝兰玉树的柳郎因为自己遭受非议,甚至有再也不能娶妻的可能,阿瑶就觉得自己的心口一阵疼痛。那是她爱慕多年的男人啊,即便没有福分陪伴他到老,也不愿意他就此孤苦一生,自己还是那个害了他的祸水!
此时此刻的她,已经忘记计较自己的死因,只一心想着柳郎的安危,甚至想要托梦给自己的父母,求他们帮助柳郎澄清这件事情。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口,却被眼前正在发生着的事情震住。
阿瑶看见,看见一身粉色裙装的自己正被母亲拉了胳膊,满脸疼惜地说着什么,看见心心念念的柳郎不时朝自己看上一眼,满脸宠溺担忧的神色!
可是自己已经死了啊?那对着母亲巧笑颜兮的女子是谁?为什么母亲会问她喊瑶瑶,为什么会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貌!
阿瑶惊惶地望着一派和气的众人,开始质疑自己的身份,甚至自己的存在!可很快地,她就察觉了不妥。
自己明明最是厌恶粉色,怎么会穿什么粉色衣衫,还有,被柳郎搂在怀中的女子居然喊起了母亲,明明自己从来都是只唤娘亲的。可是那眼下的泪痣做不得假,耳朵后面细微的疤痕做不得假,那身体确定就是自己无疑,那么魂魄呢?又是谁把自己的魂魄赶了出来,堂而皇之地李代桃僵呢?不行,她要告诉父母,告诉柳郎,不能被这个恶鬼迷惑了!
然而他们很快地分开,父亲母亲进了府中,而柳郎却是挽着自己的身体上了马车,该是要会柳府去了。阿瑶为难地看着越走越远的父母,终于决定先跟随柳郎二人,再找机会告知他自己的身体被侵占了的事情,毕竟她实在不愿意另外的人拿着自己的身子讨柳郎欢喜。
马车吱吱悠悠地行进在不算宽阔的马路上,阿瑶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借着一阵凉风进了马车,含情脉脉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柳郎。他的怀中依偎着自己的身体,却不是自己。
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被如此宠爱着的就是自己了吧?阿瑶有些无奈地低下了头,再不去看两人之间的互动,面上一片苍白。
“夫君,那个老家伙是不是看出什么了?我才开了口,她居然一脸诧异地盯了我好久,要不是这具身体确实是她女儿的,怕是真的过不了这一关!”
阿瑶听见女人如是说道,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妙的猜想。难道,难道柳郎早就知道这躯体里面包裹的不是自己了?还是说,正是他们合谋把自己的魂魄赶出来,从而让她人占据的!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阿瑶咬紧下唇,却控制不住自己两人的双眼,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恨意。
“夫君,这马车里怎会突然这般冷?你快看看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女人半娇半嗔地开了口,柳眉微蹙,又是一种风情。
柳郎宠溺地点了点女人的鼻头,又装模作样地往外面探了探,这才一把将女人搂入怀中,哈哈大笑。
“我却不知烟儿自打换了副身体后居然这般畏寒了?为夫可记得你刚嫁过来的那天晚上,可是在大冷天里穿了一身轻纱,只为给夫君我献舞呢!如今这是怎么,想往夫君怀里来就直说嘛,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
女人也随他一起笑,像是想起了遥远而美好的记忆,这郎有情妾有意的怎一个和谐能够概括?
阿瑶愣愣地坐在一旁,脸上一片苍白。
烟儿。烟儿却是柳郎从烟花之地抬回来的第一任夫人,那时的柳郎不过一介书生,能娶到如此娇妻也是令人艳羡了。而阿瑶呢,最开始只是钦佩羡慕两人之间的感情,毕竟世俗的眼光对于她这种大家闺秀来说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再后来呢?再后来那烟儿突发疾病死去,而早早看出了阿瑶严重倾慕的柳郎就来求亲,固然有门第之隔,固然有流言蜚语,但阿瑶却甘之若饴,甚至以绝食威胁父母,这才遂了愿。只是真相原来是这样吗?
“到底还要扮演她到什么时候?以后我总不可能不回娘家,如今不过短短几刻,就差点儿露出了马脚,若是时间久了,她父母定然会发现不妥。柳郎,你的计划可要快些啊。”
就在阿瑶理清思路的时候,却听到那个占着自己身体的女人说起了什么计划,不由得狠狠地剜了两人一眼,想着反正是要报仇的,倒不如听完这计划再作打算。
“烟儿不必担心。她那父母身边我已安排了可信的丫鬟,保管半月之内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人世,和他们那便宜女儿作伴!”
柳郎笑得温柔,嘴里吐出的话却让阿瑶睚眦具裂。
原来他们竟是这般打算!害了我不说,居然还妄想害我父母。为什么,为什么!果然是和父母说的那般,居心不良,为财而来吗?
阿瑶气到极致,居然忍不住大笑出声。
却不想,却不想被你们占了身体的我会变作厉鬼,会听到你们的计划,会在你们计划开始前过来报仇,会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夜,来了。
鲜红色的血液顺着马车的缝隙淌下,伴着皎洁的月光,在街道上留下一片猩红色的痕迹。
车夫丝毫没有察觉不妥,只是今夜的大街上实在是太安静了,居然在六月的天里让他浑身发冷,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