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愿望

天色一分分沉下来,这栋修建于80年代的楼房,在城市边缘灰暗的夜幕下,更显荒凉。
陈生坐在楼下水泥花台上一根根的吸烟,工作了一整天,加班加点不说,还因为合同上的问题挨了主管一顿骂,回到了租住的家楼下,还因为把钥匙忘在了公司而被关在了门外。这个时间公司肯定已经锁门了,又离的很远。
真是倒霉加不顺。
直到他的烟头成为夜色里唯一的亮光,陈生才站起来,拖着疲劳的步伐,来到小区附近一家不大的旅馆,平日里空房多于入住的旅馆今天却偏偏没有房了,没有办法,陈生只好回到楼下,想一想自己也只是住在三楼,一二楼又安装了防盗窗,大概能很顺利的攀爬上去。
就在他正要为了好好休息一晚而冒险的时候,三楼一户人家的窗忽然亮了。
没听说自己的隔壁有住人啊?陈生很是疑惑,他还记得自己刚来时房东所说的话:“隔壁空了十多年了,所以没人会打扰你工作休息。”可是灯光总不会自己亮起来。
可能是有人回来了这个房子也说不定,房东只是说房子空着,可没说这房子没卖出去,陈生想了想,与其冒险从一二楼爬上去,不如直接从隔壁的阳台迈过去,离得这么近风险小,更何况刚刚才开的灯,这户人家的主人一定还没休息。
从老旧的楼梯一级级爬上去,陈生用力拍着手,发现前些日子刚换的声控灯全部都不好用了,他小心翼翼的借助着手机的光亮,来到了三楼自己家的门口,这栋楼每个单元的每一层都有三户人家,面积较小阳台又离的很近,他屈起手指,有节奏的敲响邻居的防盗门。
许久没有人回应。
陈生加大了力度,这栋楼隔音处理的还是相当不错的,只是没有门铃,反复敲来了一会儿,始终没有人出来开门。
他把耳朵紧贴在门上,里面一丝声响也没有,明明看到有灯光亮起来的啊?
这时,楼下传来了渐渐清晰的脚步声,陈生打开手机手电筒向楼梯口一照,一个老大爷正步履蹒跚的步上来,一边走一边在抱怨物业没有及时将灯修好,看到陈生,老大爷明显吓了一跳。
“我刚刚就听到有敲门声,没想到你敲的是这户的门,这家早十几年就没人住了,再敲也没什么用。”
老大爷边说边叹气,一副很惋惜的样子,陈生想到在楼下看到的灯光,不禁问起:“没准是业主回来了,我在楼下还看到这家有灯光亮起来呢。”
“不可能不可能!”老大爷连连摆手,“这楼刚建成我就住进来了,原本这里住的是一家三口,后来听说是食物中毒,夫妻俩全都死了,就留下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死过人的楼房也没人敢住,就一直空到了现在。”
啧,原来发生过这种惨剧,陈生不由得头皮发麻,老大爷说起以前这里发生的事情,也觉得瘆得慌,他赶忙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听到了楼上开关门的声音。
哎,没准是自己眼花看错了,陈生说着迈开脚步,打算去楼下公园里凑合一夜,这时候,身后的门突然间就开了。
一股阴冷的风打在陈生的后背上,他转头,门内灯光昏黄,却看不见开门的人,有声音在这陈破的老楼里响了起来。
“刚刚是你在敲门吗?”
稚嫩的声音吓了陈生一跳,他低下头去看,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男孩正扬着白嫩的小脸,好奇的向他问道。
难道是有亲戚住进了这间房子?陈生并没有多想,他微笑着点点头,问道:“小可爱,你父母在家吗?”
小男孩点了点头,刚巧一个女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还穿着一个样式老旧的围裙,陈生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被很友好的请进了门。
关上门,陈生环视室内摆设,竟然一样现代化产品都没有看见,想来是搬进来的匆忙,还没有进行装修。
孩子的父亲也从卧室走了出来,是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一家人热情的邀请陈生坐下来吃完饭,盛情难却,陈生推脱不掉,现代人都隔着防盗门防盗窗,很多邻居几年都见不上一面,这么热情好客的倒是难见。
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女主人从厨房里将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十点多了,饭菜味道很香,陈生劳累一天,却还没有吃完饭,不禁食指大动。
他拿起筷子正要开吃,却看这一家三口,都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底里升起,陈生暗暗想,那家人不就是一家三口。。。
“你们怎么不吃?”
陈生的声音有些发抖,因为他发现,身后的老式梳妆台的镜子里,并没有这一家三口的影子,他的脚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而坐在对面的女主人,却突然开始哭了起来。
“你已经发现了?是的,我们都已经死了”男主人脸上的笑容褪尽,用手轻轻的拍着女主人的肩膀,陈生像被定在在原地,动弹不得,心里却惊惧万分。
“你不要害怕,我们没有要害你的意思,只是有一件事想要让你帮忙”
“什么事?”看起来的确没有要害他的意思,陈生稳了稳哆嗦的身体,尽管还是害怕,但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叫门。
男主人沉浸在了回忆中,许久才开口。
“那天因为小宝坏肚子所以没有吃晚饭,从而逃过一劫,可是,我们夫妻没有任何的亲属,留下小宝自己一个人,在这栋房子里,不能照顾自己,没多久就死在了这里。”
陈生想起老大爷说的话,那个五岁的孩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竟然是这样的结果,难道就没有人肯关注一下失去父母的小孩子的生活吗?
桌边的小宝似乎并没有听懂,只是用一双圆圆的眼睛,盯着陈生看。
“我们早该投胎的,可是小宝死在这栋房子里,没有入土为安,就不能顺利投胎,我们在这里十几年了,只等来了你一个敲门的人,我们只希望小宝的尸体能被安葬,不要做一个孤魂野鬼。”
女主人爱怜的摸了摸小宝的脑袋,悲戚的说道:“小宝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我们哪里舍得让他自己在这房间里做一个孤魂野鬼呢,他一天不能去投胎,我们就陪他一天。天快亮了,我们也不为难你。”
陈生只觉得眼前发黑,头脑空白,当他眼睛再能看见东西时,他发现自己坐在邻居家门外的地面上,而防盗门紧紧地闭着,仿佛从来没有开启过。
感觉只是过了不久的时间,没想到天都亮了,陈生从地上爬起来,回到公司取了钥匙,赶回家来。
他从阳台跳到邻居家去,进门,发现摆设和昨晚所见到的一摸一样,只是落满了灰尘,光线暗淡,一具小小的白色骨架,就蜷缩在破旧的沙发上面。
用备好的口袋将骨架收起来,陈生心里没有一丝害怕,只是想,这十多年来,哪怕有一人想起失去双亲的小宝,他们就不会苦等这么久,或者在悲剧刚发生时,人们能够给予小宝一些关注关怀,大概,他现在的年纪也和自己差不多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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