肢离破碎

三姐妹
  已经入冬了。
  在这个北方的城市,每天早晨打开门的第一眼,总会看到一地的霜露。
  学校外面有一条小河,周末忙完了功课,我便会同陆夕一起去河堤上逛逛。
  有句话说得好,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也躲不掉。
  这是普通的一天。
  到河堤拐角处时,天已经黑了,路灯投下微弱的光,我照例叫住了陆夕。拐过去,视线穿过马路,能清楚地看到学校外面那片墓地。萧林的事情发生后,我总是莫名其妙地害怕看到那里,因为从始至终,我心里都存着一个疑问:薛雪到哪儿去了?
  她被掘开的墓中,除了留给萧林的带字手帕,什么也没有。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就在我们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几声清脆的女孩嬉笑声传了过来。
  我闻声四下观望,怎么也找不到声音来自何方。倒是陆夕先说了话:“她们难道一点儿都不冷吗?”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在不远处的河堤下河入口的正下方,有三个女孩在水中嬉闹。
  其中一个长发女孩扑向另一个短发女孩,嘴里叫道:“你拿错了,这是我的。”
  似乎,两人在抢什么东西。
  短发女孩一边躲避一边叫道:“晚上还给你就是了。”
  “不行,太不习惯了。”长发女孩不依不饶。
  剩下的一个女孩静静地坐在旁边,带着浅浅的笑容,看着打闹的两人。
  三个女孩都泡在水里,又隔有一段距离,借着投过来的昏暗路灯光线,我看不清她们的容貌。虽然还未到冬天,但我穿着外套站在堤上都觉得冷,更何况是泡在河水里。
  “喂!你们不冷吗?”陆夕突然对着她们大声叫了出来。
  女孩们停止了动作,同时朝我们看了过来。
  长发女孩慌忙躲到另外两个女孩身后。
  她们都穿着衣服,她的样子也不是在躲偷窥,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紧张与恐慌。
  三个女孩,两个男人,五双眼睛在四合的暮色中撞在了一起。
  场面尴尬了几秒钟后,女孩们慢慢上了岸。
  “对不起,我们只是路过。”
  我边带着陆夕快步离开,边责备他刚刚的冒失。
  我并不是觉得偷看到女孩游泳有任何道德上的问题,只是心里有种预感——这三个冬天泡河水的女孩,肯定有问题。
  但我没想到的是……
  “先生,请留步。”走在前面的女孩叫住了我们。
  我回头,三人居然已经站在了我们身后,因为距离近,我看清了她们的样子,都很漂亮,应该是姐妹。
  刚刚嬉闹的两人站在后面,看样子应该不到20岁,相互拉着手,警惕地看着我和陆夕。前面的叫住我的女孩,年龄稍大些,表情也显得自然。
  三个人的穿着,都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梅妍。”女孩见我和陆夕紧张地看着她们,笑着转身指着后面的两个女孩,“这是我的两个妹妹,兰妍和竹妍。”
  “梅兰菊竹,好名字。”我也礼貌性地笑了笑,心想,现在都是独生子女的时代了,为何一家还有三姐妹?
  “你们有什么事儿吗?”
  这个问题好像难倒了她们。
  三个女孩表情木讷地相互对视了一下,然后,姐姐梅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可否知道二位先生的名字呢?”
  这时候,河堤上吹起的风刮在脸上,给人一种冬日的凛冽感,旁边的陆夕下意识地裹了裹外套。
  这一幕,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叫李陆凡,这是我的弟弟李陆夕。”我并没有掩饰。
  我话刚说完,后面的竹妍和兰妍惊恐地对望了一眼,紧张地拉过姐姐梅妍的手:“他们姓李,陆字辈儿的。”声音充满了惊讶之味。
  “呵呵……李先生别见怪。”梅妍立马回过了神,“我这两个妹妹,就喜欢大惊小怪。我们刚刚也在逛河堤,没想到母亲留给我的手镯掉下去了,我们就没顾忌到温度,下水去捞了。”
  果然,兰妍和竹妍手上都带着一个银色的手镯,惟独梅妍没有。
  “哥,我们还是回去吧。”这时候,一旁的陆夕神色紧张地看了我一眼。
  “那,李先生再见。天气太冷,我们也先回去了。”梅妍接过陆夕的话,转身拉着两个妹妹走向了另一边。
  当她们走远了我才发现,三人的身材极不协调,不是腿太长,就是身子太短;不是手太细,就是脖子太粗。她们走路的姿势都一跛一跛的,似乎双腿的长度不一样。
  难道三个女孩都是残疾人?
  河上的风从三姐妹的方向吹了过来,我似乎从里面闻到了肉体腐败和淤泥的气息。
  我看到陆夕欲言又止的表情:“到底怎么了?”
  “那两个女孩,就是兰妍和竹妍手上的手镯,和萧林的女儿萧微手上的一模一样!”
  偶遇

  我没想到,我会在学校里遇到梅妍。
  那是在留校考核专业知识答辩现场。
  她居然是中医药理主考官。WWW.GuiPP.COM
  看到我见到她时诧异的表情,梅妍只是随和地笑了笑。
  考核的整个过程,她给人的感觉相当亲切。
  考完以后,我快步地走了出去,听到了走在我前面的两个答辩学生的议论:“紧张死我了,就这个梅美女这关最难过。”
  “没错,她人长得挺漂亮的,课也教得挺不错,就是觉得她奇怪,不管冬天还是夏天,都穿着大外套、围着围巾。”
  “这个梅老师给你们上过课?”我追上前问道,“这应该是个新老师吧?我都没怎么见过。”
  没错,学校虽然大,但我在这里呆了也有三四年,如果她是老师,我怎么也会对她有印象的。
  男生看了我一眼:“她是一年前来的,没多久就当了中医系药理主任。”男生示意我们靠拢点儿,“你们外系的,应该听说过学校一个主任疯了的消息吧?”见我和另一个人都点了点头,男生继续道,“那时候,梅妍老师才刚来不到两个月。据说,前主任对这新来的年轻又貌美的女孩有了不良企图,半夜的时候想翻阳台进入,却在第二天被人发现躺在阳台的地板上,成了植物人。四处求医无果后,主任家里人找了个神婆,做了场法事,不过他还是痴呆的。谁也不知道那晚前主任在梅老师那里遇到了什么。”   “那她是不是还有两个妹妹?”我急忙追问。
  “听说有,但没见过。好像在市里打工,周末都会来学校,陪梅老师逛河堤,并且三人同住两个晚上。”说到这里,男生的声音更小了,“好像他们姐妹有什么病。每个星期一,梅老师上课的时候,总有些变化,要么腿伤了,走路一拐一拐;要么手伤了,不能写板书;要么就感冒,戴个口罩……奇怪的是,这些症状,只会持续一周,下周一的时候,上一个症状好了,下一个又出来……”
  男生突然停了下来,面色难看地示意了一下。
  我俩会意地回头,便看到梅妍正站在身后,看着我们仨。
  “呵呵……”她笑了笑,“三位同学,还没回去呢?”
  “我……我们……”其他两人显得异常尴尬,哆哆嗦嗦,话不成句。
  “我们在等梅老师,想请您对我们的答辩做一些指导。”我抢过话头。
  “你们三个都不错,具体情况,也只能看学校的。”她定定地看着我们仨,眼睛里好像藏着其他什么东西。
  “谢谢梅老师,那我们先走了。”我见机会难得,顺势客气地说了再见。
  “等等……”没想到,她再一次叫住了我,“李先生,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可不可以一起吃顿饭?”
  李先生!
  这个突然转变的称呼让我和另两个男生都愣了一下。
  “李先生不方便吗?”她的语气像极了那日河堤上的友好微笑的询问。
  我看着她,因为是白天,我觉得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熟悉。
  在哪里见过呢?我始终想不起来。
  “好,好的。”她的笑容令我无法拒绝。
  “那么,晚上见。”说着,她转身走远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愣了两秒。她走路的姿势,是正常的。我记得上次在河堤上,她们姐妹三人明明都是跛着走的。
  “你们认识?”刚刚那个男生的问话让我回过了神。
  “一面之交。”我如实回答。
  男生哼了一声:“那还‘李先生’。”说着,他鄙视地看了我一眼,和另一个男生一起离开了。
  饭局
  晚上的饭,吃得异常压抑。
  原本就不熟悉,找不到任何可谈的话题,坐在身旁的陆夕还绷紧了神经,连每次夹起的菜都反复看了又看才送到嘴里,生怕吃进什么其他东西。
  梅妍的表现,照样自然。
  两个妹妹却异常紧张,分别坐在她的左右侧,不停地小声说着什么。姐姐梅妍,24岁;二妹兰妍跟陆夕和我同年,22岁;最小的竹妍,只有17岁。饭馆里的光线很好,这次,我才看清兰妍和竹妍的样子,很像双胞胎,除了头发长短和身高不一样,其他地方看不出什么差异。特别是两人的眉毛,左边都很细,右边都相对略粗了些。更明显的是,两人的眼睛,都是左眼明显大于右眼。
  “说实话吧。”这时,梅妍开口打破了僵局,“我们是想请李先生帮个忙的。”
  “帮忙?”我和陆夕一同停下了筷子,疑惑地看着她。
  “其实是这样的。”梅妍顿了顿,好像很难启齿,“我不知道该怎么……”
  “三个月前,你们……你们是不是打开过学校东门外公共墓地里的一座墓?”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妹妹竹妍开了口。
  听到这话,我和陆夕都瞪大了眼睛。

  还是被我猜中了,三姐妹一定是和薛家、萧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才会找到我和陆夕的。
  “我们打开的,是薛家一位小姐的墓。”我尽量将自己的声音压住,显得不那么颤抖,“你们……”
  “是薛雪的墓对不对?”兰妍急切地抢过话头。
  “没错。”我深吸了两口气,“我们当时只是为了帮……”
  “里面的尸体呢?”我的话再次被打断,这次是姐姐梅妍,“薛雪的尸体被你们弄到哪儿去了?”
  “里面没有尸体。”陆夕也插了进来。
  “什么?!”这一次,三姐妹几乎是同时叫了出来。
  “怎么可能没有尸体?”兰妍一脸无助地看着姐姐梅妍,抱住了已经倒在她怀里的妹妹竹妍,“尸体要是没了,那我们……”
  “的确没有。”我万万没想到她们三人的反应如此强烈,“她为了毁掉自己的身体,自焚而死。如果有留下的,也只能是骨灰了。”
  “自焚?”三姐妹彼此神色紧张地对望了几眼,“你怎么知道她是自焚而死的?”
  我愣了愣,直接拿出手机,上了网,找到警察局李桃的博客。那上面写有李桃从墓地里找到的那张薛雪留给萧林的手帕上的文字——
  萧林,我知道你还会回来的。我知道爸爸为了替我续命,每半年都会借取一名成年男性半生的阳寿。当然,他们都和你一样,是被爸爸用我的血下了同心咒后爱上我并心甘情愿吞下那张供命符的。但爸爸忽略了一点,我也是有感情的。当我第一次跨进门看到你时,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你可以为了我让出半生的寿命,我当然也可以为了你付出我的所有,又怎么舍得你为我这么做呢?你走后,我告诉爸爸,我厌倦了这种生活方式,即使活着,也活在良心的谴责之中。我要杀死自己,因为只有我死了,你供出的半生寿命才会回到你的身体里,我也可以为爸爸赎罪。但我用了很多种自杀的方法,都没有成功。因为在“换命”过后,只要我的身体完好,我就是死不了的。无奈,我用火烧毁了自己的身体。萧林,请不要为我难过。我爱你,这是我惟一能够对你表达的方式。
  三姐妹看完之后,兰妍和竹妍都瘫坐在了椅子上,无助地哭了出来:“姐姐,她死了,她居然死了。那我们……”
  梅妍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不!她没有死!火是伤不了她的,再说,如果她真死了的话,我们也就不会在这里了。”说完,她抬起头,神色紧张地看着此刻完全不明所以却早已惊呆了的我和陆夕,“李先生,你一定见过她,你一定见过她的。”
  就在这时候,竹妍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擦了擦眼泪,拿起来一看:“姐,我们该回去了,马上就要到10点了。”
  10点!
  我回过神来,饭馆都已经打烊了。
  三姐妹神色匆忙地收拾好东西。“两位李先生,事情,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说。”梅妍付完帐,边对我们说着边拉着两个妹妹快步离开,像在躲避什么,又像在追赶什么。
  10点了,可她们去的方向,居然是河堤。   我又一次在路灯下看着三人的背影。这次梅妍的腿是正常的,但是竹妍和兰妍的脚都短了一截,一个是左脚,一个是右脚,都短了相同的长度,一瘸一拐地跑着。
  暗算
  三姐妹越来越神秘了。任何事情、任何人,只要牵扯到父辈的,都注定会让我的良心受到巨大的震动。
  我很想知道,她们到底和薛家有什么样的联系。但我又很怕,怕她们会像萧林那样,告诉我一个关于李家的惊天秘密。
  饭局之后的一两周,我们都没有再见过三姐妹。留校生的考核成绩也很快下来了,我的成绩不错,特别是中医药理,别人基本都是不合格,只有加我在内的少数几人拿到了70分。
  看成绩的时候,上次和我同一组答辩的两个男生再次对我露出了鄙视的神情。
  我没在意,只偷偷看了他俩的资料,上次讲梅妍事情的男生叫陈林,另一个叫杜小明。两人的中医药理都不合格。
  “不就是请吃顿饭、给两个钱吗?居然还用这种手段。”我走远了,可还能听到陈林的话。
  我叹了口气,一抬头,就看到兰妍站在办公楼外的石桌旁,不停冲我招手。
  “能请你单独坐会儿吗?”她像姐姐梅妍那样征求道。
  我依然没有拒绝,和她来到了校外的一家酒楼。
  “你有事儿?”我问道。
  她深吸了两口气:“嗯,别告诉姐姐和竹妍我来找过你。”
  “你怎么了?”我疑惑地问道。今天的兰妍好看了很多,两条眉毛变成一样的了,都是细细的柳叶状;两只眼睛也一样大了。我很疑惑,如果说眉毛的形状可以改变,那眼睛的大小总不能吧。更奇怪的是她的手,虽然她刻意地握成了拳头,但我还是发现,她的五根手指是乱长的:大拇指比小拇指还小;食指比中指还长。而且在她的手背上,还有一个奇怪的红色圈图案。

  我似乎在哪里见过那图案,但我依旧想不起来。
  她似乎看出了我表情不对,将手收到了桌子底下。“是这样的……”她说着,将格间的屏障拉了起来,“我能不能看一下李先生的后背?”
  后背?!她的话让我一愣。
  “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她又顿了一下,“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我越看越觉得眼前女孩的眼睛里藏了其他东西。我的身体是父亲利用换命仪式活下来的,能确认什么事情呢?
  “薛雪是否还活着?”兰妍定定地看着我,“或者说,我们姐妹到底还有没有救?”
  我愣了两秒,最后还是转过身背对着她,将上衣脱了下来。
  我知道,她是想看我后背上的图案。那原本是一个从小就伴随着我的圆形胎记,却在三个月前,也就是萧林回来的时候,变了形状和颜色。
  我似乎听到了兰妍惊讶的呼声。待我穿好衣服以后,她的脸上还挂着难以抑制的兴奋神色。
  “我想你应该告诉我,你们姐妹的秘密。”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秘密?!”听到这话,她居然笑了。见过几次面,我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她的笑让我感觉那么熟悉。“这个秘密,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会知道。”说完,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便立马按下了接听键。“没错,没错。”她一边应着,一边有意无意地看着我,“难得的机会,你务必要拿到。”
  挂上电话,她站起来对我做了个“请”的姿势:“李先生,谢谢你帮我。我想,我们应该回去了。”
  我没说话。走出格间的时候,我又注意到,她的两只脚居然一样长。
  又是疑点。
  前两次见面,她和竹妍一样都是跛着走路的。
  我没深究,跟她走了出去。
  我相信,所有的疑问终会像她刚说的那样:该我知道的时候,我总会知道的。
  可就在我俩走出贵宾区的时候,一声惊恐的大叫传了过来:“竹妍?!你……你在做什么?!”
  这声音,让我和兰妍同时瞪大了眼睛。
  愣了两秒后,我顾不上兰妍,顺着声音的方向冲了过去。
  是陆夕,是陆夕的叫声。
  对峙
  这次,是我主动找到了梅妍。
  两天了,陆夕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梅老师。”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礼貌一些,“我想,是该你解释_下的时候了。”br>  听到这话,办公室的老师们全都诧异地望了过来。看到气势汹汹的我和一脸无奈的梅妍,全都会意地走了出去。
  坐在办公桌前的梅妍露出了难堪的表情:“李先生,有些事情是不能……”
  “不能?”我冷笑着重复道,“那就请梅老师您解释一下,为什么那天你的二妹兰妍找我的同时,三妹竹妍去找了陆夕?为什么她要支开我,让竹妍有机会在陆夕的咖啡里下药?为什么陆夕的手腕上会被割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还有她最后那一句‘我们再也不用分不清’……”
  那天在酒楼,当我奔过去的时候,恰好撞见竹妍拉开格间屏障慌乱跑出来的情景。她看到是我,尖叫了一声后,敏捷地躲了过去,手里还拿着一个透明的极其古朴的瓶子。我一眼就看出,里面装的是血。看到追来的兰妍,竹妍扬了扬手中的瓶子,说了刚刚那句话:“我们,我们再也不用分不清,夜夜混合了……”
  显然,这一幕令兰妍很惊讶。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拉着竹妍跑了出去。
  没错,是跑。两个女孩的腿都一样长了。
  同时,在竹妍对兰妍扬瓶子的时候,我也看到,她的手指也和兰妍一样,大小粗细,全是乱的。
  我当时只看到倒在格间里的陆夕全身一片血红,所以没有顾忌其他任何事情,抱着他冲向了医院
  陆夕没有生命危险,却始终没有苏醒过来。
  “告诉我……”我目光死死地逼视梅妍:“你们到底是谁?拿陆夕的血有什么目的?否则……”我故意顿了一下,“否则我会控告竹妍故意伤害。”
  “对于此事,我很抱歉。完全是兰妍和竹妍的主意,我之前并不知道。”梅妍没有回避,“如果李先生真的想知道的话,我也只有一句话:我们三姐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许,你可以从‘为什么薛雪每半年就要用一个男人换命才能活下去’这个问题着手调查。”她突然站了起来,愤怒地看着我:“但李先生,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既然是秘密,在您不该知道的时候,您还是别知道的好。至于您的弟弟,我想,我能帮他。”   怪图案
  我一下失去了方向,不知道接下来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我只想让陆夕醒过来,其他什么也不想去追究。
  就在我刚走到宿舍门前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跳了出来:“李陆凡。”是个男生,声音有些沙哑,“你可回来了。”

  我打开楼道里的灯,才看清居然是和我一起做留校答辩的杜小明。“有什么事儿吗?”我整理了一下情绪,问道。
  “我……”他头发上还滴着雨水,似乎在这里等了多时,“是陈林,他出了点儿状况。”
  “什么状况?”不会也和梅家三姐妹有关吧?
  如我所料。杜小明咬了咬牙:“前天,成绩下来后,我俩都有些失落。当时陈林还骂了你……”
  我点了点头,打开了门,示意他进屋细说。
  进屋后,他紧张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后来我们越想越觉得不服气,觉得中医药理分数实在太低。于是,我和陈林商量说,去找一下梅老师,看她能不能通融一下。那时候已经9点多了,我本来想第二天再去,陈林却说如果等分数上报了就都完了。我们俩就去了教师宿舍楼。到的时候,差不多10点了。大多数人已经睡了,我们出示了学生证,在门卫室找到了梅老师的号牌,发现她屋里的灯还是亮着的。可我们在门外敲了半天,也没有人来开门。”
  “前天是周六吧?”我给他倒了杯水。每个周末,三姐妹都要到河堤去,像上次一样,快10点时,就会慌忙赶去。
  “没错!我们敲了几分钟,隔壁开了门,出来一个老师提醒我们说,一般梅老师这时候都会陪着两个妹妹去河堤上透气,不知道三姐妹什么时候回来。时间长了,连门卫也说没看到晚归的梅老师,但第二天,三姐妹又都确实是从屋里出来的。”杜小明喝了口水,继续道,“我们正打算走的时候,突然从屋里传出了声音。”
  “什么声音?”我立马追问道。
  “女孩的声音。”杜小明又吸了两口气,“我们以为听错了,可隔壁原本还站在门口的那位老师,一下就把门关上了,像在躲什么似的。声音继续传了出来,虽然很小,但还是能分辨出有三个人,似乎在嬉闹。我们以为梅老师在里面,又继续敲了几下,但里面的人好像没听到,没有回应,依旧在嬉闹。”
  “你听清她们说了什么内容吗?”
  “只听到一句:‘这血,一定管用,泡吧。’”
  血?我一愣。
  那一定是陆夕的血。
  陆夕的血对她们有什么用呢?
  “陈林心情本来就不好,他骂了一句:‘她什么意思?人在里面还不开门。走,去看看她们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我突然一惊:“你们翻进梅老师的屋子里了?”
  杜小明摇了摇头:“她的宿舍在一楼,我们只是绕到了后面的阳台。当时,阳台下面有一根管子,那种排生活污水的管子。陈林走在前面,已经爬上了阳台。我走过去的时候,发现管子居然是热的,是那种滚烫的热。并且,里面不知道淌着什么东西,把管壁撞击得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接着,我从里面听到了一个女孩的声音:“姐姐,你等等我………”
  “什么?”我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叫了出来,“声音来自排污水管里?”
  “没错,声音的确是从里面传来的,和之前在门外听到的嬉闹声一样,似乎有人在管子里。我吓了一跳,打算跟上陈林壮胆,结果我爬上阳台时,陈林打开了阳台的玻璃,拉开窗帘,然后他大叫了一声,倒了下来。我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接住他的同时,眼睛往室内一瞟……”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一个浴缸正对着窗口,里面满满一缸的红色血水,而在血水里,居然漂着三颗人头——梅老师和她两个妹妹的人头!她们全都因为陈林的叫声,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那接下来呢?”我也喘起了大气。
  “我感觉脑后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躺在梅老师的门口,陈林躺在一旁。梅老师三姐妹就站在我面前,见我醒了,说了一句话:‘你怎么晕倒在这里了?’看着她们完好的身体,似乎昨晚的情景只是一场梦。可陈林到现在也没有醒来。那梅老师绝对有问题,我怕我也会……你和她们应该熟悉,你能不能……”杜小明无助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我弟弟李陆夕也还昏迷在医院呢。”一提到陆夕,我才想起来,我今晚还要去陪他,结果被杜小明耽搁了时间。我想起梅妍白天说的话:“至于您的弟弟,我想,我能帮他。”
  我拍了拍杜小明的肩膀:“我尽力。”
  杜小明感激地对我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说着,他颤抖着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就在他刚要起身离开的时候,他的脸色突然一变,拿起了桌上的纸条:“这个图案我见过……”
  “图案?”我上前一看,他拿着的居然是萧微带走他的父亲萧林后留给我的那张纸条。可上面只有文字,并没有图案啊。
  “就是这图案。”杜小明突然全身哆嗦起来,“当时浴缸里的三颗人头看向我的时候,她们的额头上,都有这样一个图案。”杜小明说完,突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头,喘着粗气,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我拿下他手中的纸条,眨眼之间,在“亲爱的陆凡,有缘自会再见的——萧微”这段文字最后落款的“萧微”二字上,突然像水印一样,多了一个圆形的图案,闪闪发光!
  我也见过这图案,在兰妍长着奇怪手指的手背上。
  纸条
  我将杜小明送到医院安顿好,准备去另一个区看陆夕,刚拉开杜小明病房的门,便撞上了竹妍。
  “李先生……”她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这个给你。”她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个怪异的像是个咒符的图案,“将它在今夜子时用酒点火,烧成灰烬,连同酒给陆夕喂下去。”她的表情很无奈,透着一股年少的稚气美,脸上的五官变得正常了,很清秀,和兰妍一样,两条眉毛一样粗细,两只眼睛一样大,两只脚也一样长……
  杜小明昨晚的话萦绕在我耳边:“在浴缸血红的水中,漂着梅老师三姐妹的人头……”
  一个大胆的念头噌地一下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不,绝对不可能。我否定着,竹妍毕竟只有17岁,看着她,我不敢再想下去。
  “等等!”我回过神来,叫住了要离开的她,“那陈林和杜小明呢?还有……”我指了指她一直藏在身后的手,“你手背上的图案,我之前见过,是怎么回事?”   我深吸了两口气:“那两个兄弟,就是我的父亲和二叔?”
  “没错,所以你们的血,能让她们的身体重组,并且愈合。这样她们就不必每天早晨醒来时,看到长在自己身上的是别人的肢体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和陆夕同时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你到底是准?”陆夕站了起来,“为什么你手上的镯子和她们三人的一模一样?”
  “没错。”我附和着陆夕,“如果你真的是萧微,你父亲萧林也只是后续到薛家的外地人,你为什么会知道三姐妹的秘密?你不是萧微。”
  我哆嗦着退了两步。大姐叫梅妍,二妹兰妍,最小的是竹妍。
  梅兰菊竹!
  我一下叫了出来:“你是三姐妹,不,应该说是四姐妹中的老三,菊妍!”
  “菊妍”二字刚出口,萧微的脸上立马绽开了笑容。
  天呐,萧微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和三姐妹一模一样,怪不得我觉得熟悉。
  她就这么笑着,没有否认,更没有承认。
  会面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仨就这么相互地看着,静静地僵持在尴尬的氛围之中。
  此刻,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突然,萧微的手机响了起来,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显得异常突兀。
  “卯时了。”她看了看手机,突然站了起来。
  “卯时怎么了?”我和陆夕一起抬起了头。
  萧微依然没有解释,自顾自拿起了包:“现在,我们应该去看看那两个昏迷的男生。过了这个时辰,他俩可能就没救了。”
  我和陆夕奇怪地对望了两眼,突然想起了竹妍给我咒符时说的话:“这个图案的秘密,我想,你会在那两个男生苏醒时知道。”
  萧微!
  那个在三姐妹手背上的像胎记一样的图案原来和她有关、跟陈林与杜小明的昏迷有关。
  我和陆夕对望了两眼,默契地跟着她出了门。
  半小时后,我们到了医院。
  我一路静静地梳理着思绪,随着萧微进了陈林和杜小明的病房。
  几日不见,两个男生的面色苍白得不成样子。
  值早班的护士对我们三人看了又看,依然不相信年轻的萧微会是病人的家属。
  等护士出去以后,我让陆夕守在了门口。
  萧微则快速地拿出两个小瓶子,取下两人的输液管头,插到了瓶子上。暗红色的液体随着输液管道,快速流进了陈林和杜小明的体内。
  “你给她们输的是谁的血?”我问道。那个瓶子,和那天竹妍用来装陆夕的血的瓶子一模一样。
  “我的!”她答道,头也没抬。
  瓶中的血液流光之后,萧微迅速地将管头插了回去。
  陈林和杜小明的身体同时抽搐了起来,不停地扭来扭去。
  我慌忙上前按住杜小明。他的身体异常发烫,他那猛然间张开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光芒。同时,我的手突然哆嗦了一下,因为在他的瞳孔中,我看到了三姐妹手背上那个奇怪的圆形图案。
  就在这时候,旁边床上的陈林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块形状怪异的血块。
  “哥!”门口的陆夕慌忙对我们叫道。
  有人来了?
  萧微看了一眼时间:“我们得走了。”
  “那……”我看了看床上还在抽搐着的杜小明和陈林。
  “他们已经没事儿了!”说着,她已经收拾起东西,跑了出去。
  我按了按床头的警铃,跟出去时,发现陆夕和萧微静静地站在楼道口,眼睛盯着楼梯,一动也不动。

  而在楼梯上站着的三姐妹也同样静静地看着将要下楼的我们。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凝固了。
  “你终于来了!”最后,梅妍打破了平静,“我们等了你几十年。”
  萧微的脸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对不起,我……”
  “不,她不是三姐!”站在兰妍旁边的竹妍哭叫着握紧了梅妍的手,“她不是三姐!”
  身世
  “你是菊妍的女儿?”
  听完萧微的讲述,我和陆夕一同叫了出来,“也就是说,萧林的妻子就是菊妍。”
  “那三姐呢?”竹妍毕竟只有17岁,满脸泪水的她紧紧地依偎着两个姐姐。
  她们虽然差不多都出生在几十年前,但人浴仪式后,就停止了生长,直到封压被解开。
  “小菊走的时候,明明说一定会回来的。”兰妍心灰意冷地看着萧微。
  “母亲死了!”萧微的语气异常平淡,“三年前,一个年轻男子来找过她一次。之后,她便给我讲了从前发生在薛家的故事,还交代我一定要回来帮她兑现承诺。”萧微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薛雪墓中的带字手帕。
  “姐姐……”看到手帕,竹妍哭着别过了脸,把两个姐姐抱得更紧了。
  同时,兰妍和梅妍的脸上也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我愣了两秒后,突然反应过来:这薛雪墓中带字的手帕,肯定不是留给萧林的,而是假意放在墓中,封压三姐妹的符。
  也就是说,是我亲手解开了三姐妹的封压。
  “没错。”萧微仿佛看懂了我的心思,“爸爸死后,尸体莫名其妙地跑了回来。我想到母亲的话,顺势利用你们破了它的作用。”
  “不对!”在一旁心疼地看着竹妍且一直没说话的陆夕站了起来,“如果封压是那时候才被解除的,那梅老师怎么会在一年前就出现在学校任教?”
  梅妍转过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醒来的时候,发现封压并未被解除。所以我来到离墓地最近的学校找了份工作。一来可以保护还埋在地下的竹妍和兰妍;二来,我也想弄清楚原因,救出她们。后来,封压被莫名其妙地解除了。同时,我们三人的手背上都出现了这个奇怪的圈,它仿佛是残留的换命印记,将每个看到它的人的灵魂拉走,陷入昏迷。而每七天,我们都得回到我们尸体的封存地,也就是河堤之下。在那里,我们将彼此拿错的身体换回来,但每次都是换好了这里,那里又错位了。直到那天,你们在河堤上看到了我们。你们居然可以看到在河水中寻找自己身体的我们,所以我们意识到,40年的等待,终于有了一个结果。你们是李清明和李清扬换命之后活下来的李家后人,你们的血能够打破‘人浴’对我们身体的禁锢。所以李先生,你一定要帮我们!”
  “那……”我看着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三姐妹,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我要怎样才能帮你们?”我咬了咬牙。   “周末10点,你去第一次遇见到我们的河堤下,将我们的支离破碎的尸体全都挖出来。”
  未完
  “准备好了?”站在河堤上的萧微和陆夕一起看着我问道。
  已经是真正的冬天了,河堤上的风刮在身上异常刺骨。
  “好了!”我深吸了两口气,跳进了河堤下的水中。
  刺骨的冰冷在入水的刹那引起我身体的一阵痉挛。我艰难地划动着手臂,朝河堤下面游去。
  当我的双脚踩到河床上的淤泥时,我感觉四周的水温突然有了变化,变得温暖起来。
  我走了几步,脚下还是只有软软的泥土。“她们在哪儿?”就在我心里发出这样的疑问时,萧微的声音从旁边隐约传了过来:“用你的血找。”
  我回头,发现她居然跟着我潜了下来。
  我会意,咬破了手指。血液从指间流出,在水中快速形成一条线,在水中延展开来。
  萧微对我点了点头。我们顺着这条血线,走了下去。
  没走几步,她就停了下来,示意她的脚下有东西。我弯下身,从她脚下的淤泥中抠出了一块小小的骨头。
  就这样,每走两步,我们都会挖起一块细小的碎骨。我分不清她们属于三姐妹中的谁,也分不清属于哪一个部位。我只在心里深深地感觉到,当三姐妹得知自己的命运的刹那,她们吞下父亲带过去的三步倒的刹那,在她们的身体支离破碎前,她们的心早就碎成了块儿。
  当我们走到最里面的时候,我找到了她们的头颅。
  手接触到它们的时候,我的心脏突然受到了猛烈的撞击。换命,我、陆夕、大爹、薛雪,都享受过这超出自然规律的神秘力量的给予,却都让别人付出了代价,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我刚刚把三姐妹的头骨从泥土里拿出来,浮在水中的那条血线突然转了个方向。所有碎裂的骨头都被它像连线一样穿在了一起。这时候,萧微拿出了薛雪墓中的手帕。将三颗头骨包裹住的瞬间,血线上所有的碎骨突然动了起来,开始顺线滑动、重组。不一会儿,三具完整的尸体就呈现在了眼前。血形成的线像黏合剂,将属于三人自己的那部分紧紧连在一起,再也不会散落、分开、错乱到其他人身上。

  我深深地松了口气,仿佛在为自己赎罪。
  但就在这时候,眼前的三具骨头突然又崩塌成了碎块,快速地飞进了河堤内壁,一下子不见了。我和萧微一惊,走上前,看到的是一根管道。
  是学校的排污管。
  原来,每个周末,三姐妹都是从这管道里回到学校宿舍的。怪不得杜小明那天晚上从里面听到了三姐妹的声音,感觉管壁滚烫,还听到了三姐妹的骨头撞击发出的砰砰声。
  但我没想到的是,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三姐妹。
  我们游出水面,赶到梅妍的教师宿舍时,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私人物品连同三人,一同消失了。同时不见了的,还有陆夕!
  按照萧微的话,她下水的时候,陆夕还在河堤上。
  我想起了平时他望着竹妍的爱怜的神情,突然意识到,事情还没有结束。
  对于三姐妹的不辞而别,萧微做不出任何解释。因为是深夜,也没有人知道她们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
  几天后,萧微踏上了回途的车。菊妍的事情了结了,她得回去将事情报告给她的母亲。
  送她走的时候,我问出了藏在心中已久的疑问:“你真的像李桃档案上记录的那样,在两年前就死了吗?”
  “陆凡,”她看着我,“这不重要,因为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那我们会不会……”
  “不会了!”她打断了我的话,语气淡淡的,“如果你我还会见面,那只能继续展开40年前那令人颤抖的换命故事。”

三姐妹
  已经入冬了。
  在这个北方的城市,每天早晨打开门的第一眼,总会看到一地的霜露。
  学校外面有一条小河,周末忙完了功课,我便会同陆夕一起去河堤上逛逛。
  有句话说得好,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也躲不掉。
  这是普通的一天。
  到河堤拐角处时,天已经黑了,路灯投下微弱的光,我照例叫住了陆夕。拐过去,视线穿过马路,能清楚地看到学校外面那片墓地。萧林的事情发生后,我总是莫名其妙地害怕看到那里,因为从始至终,我心里都存着一个疑问:薛雪到哪儿去了?
  她被掘开的墓中,除了留给萧林的带字手帕,什么也没有。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就在我们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几声清脆的女孩嬉笑声传了过来。
  我闻声四下观望,怎么也找不到声音来自何方。倒是陆夕先说了话:“她们难道一点儿都不冷吗?”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在不远处的河堤下河入口的正下方,有三个女孩在水中嬉闹。
  其中一个长发女孩扑向另一个短发女孩,嘴里叫道:“你拿错了,这是我的。”
  似乎,两人在抢什么东西。
  短发女孩一边躲避一边叫道:“晚上还给你就是了。”
  “不行,太不习惯了。”长发女孩不依不饶。
  剩下的一个女孩静静地坐在旁边,带着浅浅的笑容,看着打闹的两人。
  三个女孩都泡在水里,又隔有一段距离,借着投过来的昏暗路灯光线,我看不清她们的容貌。虽然还未到冬天,但我穿着外套站在堤上都觉得冷,更何况是泡在河水里。
  “喂!你们不冷吗?”陆夕突然对着她们大声叫了出来。
  女孩们停止了动作,同时朝我们看了过来。
  长发女孩慌忙躲到另外两个女孩身后。
  她们都穿着衣服,她的样子也不是在躲偷窥,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紧张与恐慌。
  三个女孩,两个男人,五双眼睛在四合的暮色中撞在了一起。
  场面尴尬了几秒钟后,女孩们慢慢上了岸。
  “对不起,我们只是路过。”
  我边带着陆夕快步离开,边责备他刚刚的冒失。
  我并不是觉得偷看到女孩游泳有任何道德上的问题,只是心里有种预感——这三个冬天泡河水的女孩,肯定有问题。
  但我没想到的是……
  “先生,请留步。”走在前面的女孩叫住了我们。
  我回头,三人居然已经站在了我们身后,因为距离近,我看清了她们的样子,都很漂亮,应该是姐妹。
  刚刚嬉闹的两人站在后面,看样子应该不到20岁,相互拉着手,警惕地看着我和陆夕。前面的叫住我的女孩,年龄稍大些,表情也显得自然。
  三个人的穿着,都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梅妍。”女孩见我和陆夕紧张地看着她们,笑着转身指着后面的两个女孩,“这是我的两个妹妹,兰妍和竹妍。”
  “梅兰菊竹,好名字。”我也礼貌性地笑了笑,心想,现在都是独生子女的时代了,为何一家还有三姐妹?
  “你们有什么事儿吗?”
  这个问题好像难倒了她们。
  三个女孩表情木讷地相互对视了一下,然后,姐姐梅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可否知道二位先生的名字呢?”
  这时候,河堤上吹起的风刮在脸上,给人一种冬日的凛冽感,旁边的陆夕下意识地裹了裹外套。
  这一幕,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叫李陆凡,这是我的弟弟李陆夕。”我并没有掩饰。
  我话刚说完,后面的竹妍和兰妍惊恐地对望了一眼,紧张地拉过姐姐梅妍的手:“他们姓李,陆字辈儿的。”声音充满了惊讶之味。
  “呵呵……李先生别见怪。”梅妍立马回过了神,“我这两个妹妹,就喜欢大惊小怪。我们刚刚也在逛河堤,没想到母亲留给我的手镯掉下去了,我们就没顾忌到温度,下水去捞了。”
  果然,兰妍和竹妍手上都带着一个银色的手镯,惟独梅妍没有。
  “哥,我们还是回去吧。”这时候,一旁的陆夕神色紧张地看了我一眼。
  “那,李先生再见。天气太冷,我们也先回去了。”梅妍接过陆夕的话,转身拉着两个妹妹走向了另一边。
  当她们走远了我才发现,三人的身材极不协调,不是腿太长,就是身子太短;不是手太细,就是脖子太粗。她们走路的姿势都一跛一跛的,似乎双腿的长度不一样。
  难道三个女孩都是残疾人?
  河上的风从三姐妹的方向吹了过来,我似乎从里面闻到了肉体腐败和淤泥的气息。
  我看到陆夕欲言又止的表情:“到底怎么了?”
  “那两个女孩,就是兰妍和竹妍手上的手镯,和萧林的女儿萧微手上的一模一样!”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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